顾海晏脸色发青,下意识地把顾昔霜护在身后:“夫人,昔霜她年少不懂事,还请您饶了她吧!”
太守夫人泪如泉涌:“我饶了她,谁来饶过我的儿子!”
“轩儿犯了什么错,若不是她寻死觅活,轩儿也不会死!”
顾昔霜挑了挑眉,从顾海晏身侧探出头来:“少公子病了,夫人不怪大夫医治不力,倒怪起我来了?”
“若冲喜真的如此灵验,谁还看大夫,都去找媒婆了!”
太守夫人脸色隐隐发青,怒极反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找过大夫!”
“若不是燕州无人能够医治,我又何至于病急乱投医,想到冲喜的法子!”
她缓缓抬手,指向顾昔霜,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是你,断送了轩儿最后一线生机!”
顾昔霜眨了眨眼:“是吗?”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是夫人自己害了少公子。”
“若不是您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名医,也许少公子此时早已痊愈,何至于此啊?”
太守夫人怒道:“胡说!燕州所有的郎中,太守府都请了个遍,连燕州医署的太医都请来了,他们也全都是一筹莫展!”
她说到伤心处,不由得抹起了眼泪:“连太医都没法子,难道要我去请皇上下旨,让御医来看吗!”
按本朝医法,州府能请到的医术最高的大夫,便是本州医署的府丞。比府丞医术更高的大夫,全都供职于京城的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御医们,更是皇族御用。大臣想要请御医看病,得由皇上亲自下旨才行!顾昔霜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望着太守夫人:“要不怎么说您糊涂呢?”
“您眼前明明就有一个神医,可您偏要让她来冲喜,这不是自作自受,又是什么呢?”
“你?”
太守夫人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冷笑:“别说是你,就算是顾家,现在只怕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夫吧!”
顾海晏脸上一红,但也不得不承认,太守夫人说的是真的。顾昔霜挑眉:“夫人若是不信,我来证明一下如何?”
太守夫人冷笑:“轩儿已经去了,你是不是神医与我何干!今日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你给轩儿陪葬!”
顾昔霜笑了笑:“陪葬,总要墓主人死了才能陪吧?”
太守夫人冷冷道:“我总不会为了杀你,谎称自己的儿子死了吧!”
顾昔霜耸肩:“既然我认为没死,您非说死了,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
“若少公子真的死了,那我自裁谢罪,也免得脏了您的手,可若是少公子没死……”太守夫人立刻接上:“那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
顾昔霜点点头,一锤定音。围观的顾海晏脸都青了,连忙拉住顾昔霜:“你疯了!太守府请来的大夫,能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楚吗!”
顾海晏说完,忍不住怀疑,顾昔霜是不是上午没死成,所以跑到太守府找死来了。顾昔霜朝他认真点点头:“水平摆在那里,分不清也正常。”
太守夫人这会儿已经转过身走了,管家无奈地看了顾昔霜一眼,摇摇头:“唉,或许命中注定,少爷和少夫人是地底下的夫妻吧!”
少爷活着的时候,少夫人抵死不嫁;现在少爷人没了,少夫人倒跑过来找死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此时太守公子的棺材已经停在了大堂,堂内全都是身披缟素的仆人。太守夫人将一行人领到大堂,低声跟太守解释一番,又看向顾昔霜,冷笑:“人是死是活,你自己看吧!”
顾昔霜上前一步,示意下人将棺椁打开。棺椁里是一个年纪大约在十一二岁的少年,他容貌清秀,但面色惨白,鼻翼未动,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太守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顾昔霜。他本不想再看见这个女子,但想到夫人方才说的话,又忍下了。是顾昔霜自己说要陪葬的,怨不得他!顾昔霜低头看了一眼,又身手探了探脉,叹了口气:“一帮糊涂东西,要不是我在这儿,你们是真打算把他活埋了呀!”
燕州医署丞也在一旁,闻言顿时冷哼一声:“太守夫人,少公子英年早逝已经很可怜了,您又何必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打扰他的安宁呢!”
“哪怕他还有一丝生机,卑职也不会见死不救啊!”
他瞥了顾昔霜一眼,不屑道:“您即便不信卑职,也不至于去信一个,连医试都没考过的小女子吧!”
燕州医署丞说这话的时候,是很有底气的。按本朝医法,只有通过医科院试的人才有行医的资格。但,本朝从未出现过通过医试的女子!即便是把前朝也算上,以女子之身从医而闻名天下的,也只有前朝的医神一人而已。可那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是否真实存在,还不一定。而女子难以在医道上有所建树,早已成为天下医者之间的共识,并非他个人的偏见!顾昔霜直起身子,扫了燕州医署丞一眼:“既然你固执己见,不如咱们赌一赌,若我救不活他,我死;若我救活了他,你死。”
“你,意下如何?”
燕州医署丞瞪圆了眼睛,要不是地点不对,就要笑出来了。莫非是他表现得太过平易近人,以至于让顾昔霜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子,都敢跑到他这个医科举人面前撒野了?未免也太嚣张了吧!虽说顾家当初也发迹过,可不过是昙花一现!除了先祖称得上是名医之外,顾家其他人简直就是杏林之耻。顾昔霜竟敢挑衅他,怕不是撞昏了头了!燕州医署丞淡淡冷哼:“死就不必了,本官身为医者,有好生之德!”
“不如改为磕头赔罪,若你救得活少公子,本官当堂给你磕十个响头如何!”
顾昔霜点点头:“行吧,便宜你了。”
燕州医署丞忍了又忍,到底没把手边的花瓶砸过去。她竟狂妄至此!顾海晏已经彻底放弃拯救顾昔霜了,转而惦记起谁家的棺材便宜结实。顾昔霜挽了挽袖子,目光落在燕州医署丞的药箱上:“银针给我。”
燕州医署丞冷哼,连银针都没有,敢说自己能治病?他将自己的针包丢过去:“本官今天就见识见识,顾小姐有什么家传绝学,能给本官开眼的!”
顾昔霜摊开针包,随手从里面抽了十一根针出来。燕州医署丞神色微变,下一瞬又归于平静,眼底甚至还染上了一丝不屑:“即便是传说中的岐黄九针,也不过是同时运作九根针而已!”
“如今天下最强的傅太医令,也只能同时运用七针!”
“似本官这样能同时运用五针的,已经是世间少有,小丫头,你牛皮未免吹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