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瞬间的工夫,一群府兵便已将夜凌绝和顾昔霜包围住。就在夜凌绝把心一横,准备带着人逃了再说,大不了以后退居山林,就听见一声暴怒的断喝:“哪来的杂种,滚一边儿去!”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一群显然比府兵更加精干的兵士冲了出来,各个手持朴刀,寒光四射,瞬间便将所有的府兵包围起来,一眨眼的工夫,刀就架在了脖子上。紧接着,一名身披重甲、头带银盔,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率人飞马而来,到了顾家门前一收缰绳,横刀立马:“他妈的,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霜儿一根手指头!”
“你他娘的杂碎,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卢仲颖早被一群兵士提了起来,五六把钢刀架在脖子上,吓得个魂飞魄散:“你、你、你是什么人……敢反抗府兵,抓着可是要杀、杀、杀头的……”他一边说,一边哆嗦。说到最后,一道黄流从裤腿蜿蜒而下,身上开始散发难闻的气味。顾昔霜一脸茫然,闹不清这是什么发展,扭头去看夜凌绝:“这是你的人?”
夜凌绝茫然摇头,他虽然有自己的势力,但多年远离朝堂,和朝中重臣并不相熟,更别说是这样有自己私兵的了。那横眉怒目的将军见了卢仲颖这幅模样,把刀随手扔给身边的将士,冷笑:“废物,脓包,就你这样的虫都不如的杂碎,也配娶本侯的女儿,本侯看你还是借着地上的尿照照自己的窝囊模样要紧!”
夜凌绝不由得看向顾昔霜,却发现顾昔霜也是同样意外:“这是我爹?”
夜凌绝当场无语:“你问谁呢!”
太守大人这会儿已经傻了眼,倒是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反应过来:“阁下莫非就是朝廷新封的威毅侯,西北边境的顾大将军吗!”
顾仲侯翻身下马,示意军士将这些府兵全都押送回淮阳府:“让那位知府老大人好好查查,既然他从未下令,是谁带着府兵来顾家逼婚!”
一面又看向长公主,抱拳相敬:“不知这位夫人是?”
长公主微微一笑,倒是太守大人回过神来:“这位是花姝长公主,多年前与夫君药侯定居燕州……将军不是说,您家眷已经搬离了燕州吗,怎么又会来燕州寻亲?”
提起这事儿,顾仲侯也是一肚子气:“本侯最初便是派属下来燕州寻亲,得到的消息就是顾家多年前已搬离燕州,投奔亲戚,谁知道人怎么又会在燕州的?”
“要不是今日州府户籍官前来报信,本侯明日便要出发去锦州寻亲了!”
顾昔霜摸了摸下巴,好熟悉的话啊,是不是在哪儿听过?顾仲侯说完,长舒一口气,恨声:“等老严从锦州赶回来,本侯非得好好儿问问他,到底是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居然敢当真话传回本侯的耳朵里!”
长公主听完,自己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暗暗无奈,好一个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连她都被骗过去了。既然这位顾将军找的便是眼前的顾家,那定是顾家从军的二老爷顾仲侯无疑。长公主忽然反应过来,望向顾昔霜的方向:“顾姑娘快别愣着了,这是你……”才说到一半,差点把舌头咬了。顾昔霜是在这儿不假,可她背后还坐着夜凌绝呢!两人同乘一骑,顾昔霜在前,夜凌绝执辔,从众人的方向看来,就好像是夜凌绝揽着顾昔霜的腰一般。联想到顾仲侯方才暴怒的模样,一向沉稳的长公主额上也见了汗:“凌儿,真是胡闹,还不赶快从马上下来!”
一面又暗自在心里祈祷,这威毅侯可千万别一怒之下,连夜凌绝也记恨上了:“这是犬子凌绝,和顾姑娘有过数面之缘,他二人倒是投契。”
长公主直接点破了身份,夜凌绝也不再迟疑,利落地翻身下马,顾昔霜则是手脚并用地从马上翻下来,要不是夜凌绝扶了一把,差点儿摔在地上。顾仲侯拧眉看着眼前这一幕,若有所思。落在别人眼中,便成了他面色阴冷,沉默不语。夜凌绝自己心里也没底,但看顾昔霜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便率先上前一步,拱手:“见过威毅侯。”
虽然药侯和威毅侯同样都是侯爵,但威毅侯重兵在手,显然是有实权的,药侯却是闲散之人,二人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夜凌绝一边低头,一边还在心里胡思乱想,这么看来,顾昔霜摇身一变,比他身份还高一些。也不尽然,他母亲是长公主呢。顾仲侯虚扶一把,趁机打量了夜凌绝一番。看年纪尚未弱冠,面目精致秀美,但一扶之下便知内力雄浑,竟不在自己之下,考虑到二人年纪和阅历的不同,这药侯世子绝对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他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越过夜凌绝,去看他身后的顾昔霜。十年未见,虽然明知是自己的女儿,顾仲侯还是近乡情怯。尤其是方才,撞见那卢家杂种上门逼婚,更是让顾仲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气愤的同时,更有一丝心虚:卢家敢找上门来欺负顾昔霜,是不是因为顾昔霜没有父亲替她做主?倘若这些年里,自己不是憋着一口气,要闯出个名堂才回家,而是当上校尉、先锋之时便谋求调任,女儿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顾仲侯动了动嘴唇,竟是不敢率先开口。父女分离之时,顾昔霜才三四岁,如今再看,眉目间虽然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但已是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这些年的缺席,让顾仲侯在女儿面前隐隐有些抬不起头。倒是顾昔霜率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上前两步,跪下:“爹!”
只一个字,便让眼前这铮铮铁骨的猛将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顾仲侯深吸一口气,上前拉起顾昔霜,上下打量一番,终于是忍不住,将顾昔霜紧紧抱在怀里。“是爹回来晚了!”
太守在一旁,一边赔笑一边擦汗,后脊梁都湿透了。天杀的顾家大房,最好是别让他再碰见他们!亏得当初顾昔霜没有撞死,他也没有继续为难顾家,甚至转而和顾家交好,不然这会儿别说儿子的命、他的前程,就连他全家的脑袋都未见得保得住了!半晌,顾仲侯才松开怀抱,半是感慨半是激动:“走,咱们回家!”
顾昔霜点了点头,任由顾仲侯拉着她,走到家门口。顾仲侯抬手推门,没有推动,再一推,门后传来“咣当”一声,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夜凌绝拧眉,沉声:“羽澜!”
下一瞬,便听见顾家院里传来重物落地之声,紧接着大门一开,羽澜一脸劫后余生:“原来是小姐和世子爷,吓死奴婢了……咦,这位是?”
顾仲侯拧眉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忍不住落到顾昔霜和夜凌绝身上,若有所思。怎么,在他不在的时候,这姓夜的小子都已经能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