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萧弥月刚沐浴出来,便看到了坐在她寝阁内捧着她的一本杂记在看的颜如玉,依旧是一袭紫衣眉目娇媚的模样,极具风情。萧弥月挑眉,侧头吩咐也同样惊讶的茶茶和茉茉出去,自己拿着布帛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去,示意正欲起身的颜如玉不用起来,自己也坐在一边。随口问:“怎么突然来了?还是大晚上的,本事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好时候,你家那口子也舍得放你出来。”
她其实本来也打算这几天找颜如玉来一趟的,不过因为也并不急,便由着这女人继续和情郎腻歪,反正楚晚卿的命对她来说已是囊中之物,不管楚晚卿在哪,她都不怕找不到。颜如玉笑眯眯道:“这不是听说主子跟荣王闹不和跑回娘家了,特意来慰问一下嘛。”
萧弥月哂笑一声,继续自顾的擦头发。这下颜如玉就坐不住了,起身走过去,接过萧弥月擦头发的布帛,却没有擦,而是放在一边,然后驱动内力为她烘干头发。萧弥月便也由着她帮忙。颜如玉一边给她烘头发,一边禀报道:“按照主子的吩咐,动用了些暗桩,加上雁开的帮忙,属下已经着手布局,很快这燕国的朝堂就是一场乱局了,届时我们便可趁势将我们的人安插到那几个要紧的位置上去,以作后用。”
萧弥月勾唇道:“你动作倒是挺快。”
颜如玉道:“都是小事,这些年属下奉主子的命令苦心经营布局这里的一切,成效极佳,办起事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萧弥月点点头,微闭双眸,惬意的享受头上的舒适。片刻,颜如玉好奇问:“对了,主子怎的突然和荣王闹不和了?您之前说打算利用他做些事,属下还以为您会在荣王府待一些时候呢。”
萧弥月睁眼道:“说起这个,倒是有件事想让你去办一下。”
颜如玉立刻正色起来:“主子吩咐。”
“我已然确认,当初将原来的萧弥月谋杀的人是楚晚卿,嬴郅前两日将她送走了,此人必死,你亲自去,将她追寻回来,我要亲手杀了她。”
颜如玉吃惊,手上内力都收住了:“属下亲自去?”
萧弥月微仰着头:“怎么?”
颜如玉忙几步走开,在萧弥月面前跪下:“主子,属下恕难从命,此事属下必定派得力的人去办,但是属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离开这里,属下要留在离主子近的地方,这样才能保护主子,主子的安危胜于一切。”
萧弥月拧眉,看着颜如玉缓缓道:“如玉,我不需要你保护。”
“那是以前!”
颜如玉说:“以前主子武功高绝难有敌手,属下都远不是对手,自然用不着属下保护,可现在不一样,主子这具身体娇弱,如何自保?您若是还在荣王府,或许属下无须担心安危,可现在您回了这里,定北王府的守卫可比不上荣王府,您也知道有的是人想要您的命,若有危险,如何确保万无一失?”
萧弥月倒是沉默了。确实,她和以前比不得了,这一点,她始终无法从心底接受,她曾经也是骄傲的,从不需要人保护的,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些无懈可击的姜姮了。颜如玉道:“主子,你是死过一次的人,能复生不易,您该知道您的命重于一切,绝对不能拿来冒任何险,哪怕有一丝危险都不行,属下今日来,除了禀报您交代的事,还有一个便是请命近身跟在主子身边保护,所以今日哪怕主子不愿,属下也要留在您身边,确保您的周全。”
萧弥月闭了闭眼,有些暗淡无力的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既然这样,就随了你吧。”
颜如玉松了口气。可见萧弥月面色不对,她担心的问:“主子心绪不佳,是属下这般让您不快了么?若是如此,主子可责罚,切莫因属下而不悦。”
萧弥月静默了片刻,忽然幽幽低语:“如玉。”
颜如玉看着她。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喃喃问:“我以后,难道要一直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了么?”
是问颜如玉,也是问自己。复生那么久,她一直没有真的正视自己这个问题,一直以得以复生和年轻十岁来安慰自己,让自己引以为幸为之满足,可是对她来说,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活着便是一种痛苦。她依旧是姜姮啊,怎么可以这般娇弱无能?颜如玉一时哑然,不知道如何接话,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因为她曾经见识过主子的意气风发和无人能敌,知道那是何等的恣意和骄傲,所以也能切身体会到萧弥月如今的心境,就好像富有敌国之财的人一下子沦为乞儿,如此差别,如何能适应得来?萧弥月扯唇苦笑,透着深深的无力:“如玉,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颜如玉极其不忍,她从道萧弥月身边至今有多少年了,都不曾见到萧弥月这般无力颓然的模样,忙道:“主子,或许也不一定呢。”
萧弥月看向她。颜如玉道:“您若是想要练武,如今尚且还是可以试一试的,虽然肯定是不能和以前一样,也因为您骨骼已成,再去习武会吃很多苦头,但是若您有心,应该不会差的。”
萧弥月眼神黯淡下来,无奈叹气:“这些我岂会不知?可其实不行的,我检查过这具身子,筋骨体质都不适合习武,除非……”她忽然顿下,没有继续。“除非什么?”
萧弥月摇头:“没什么,反正不重要了。”
除非有内功精绝之人传授内力给她,强行打通滞涩的筋骨穴脉,可这等同于牺牲别人来成全她,且她也受不住,若是有任何不慎无法操控注入的内力,便会走火入魔,轻则疯魔重则爆体,此为捷径,后果难料。而能做这件事的高手,也没有几个人,哪怕是颜如玉也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是做不到的,以前的她是可以的,可已经死了。颜如玉宽慰道:“其实主子能活下来,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旁的东西犹如锦上添花般,不过是点缀罢了,都是可以以外力所替换的,唯有主子能活着,才是无可取代的侥幸。”
萧弥月淡笑:“这种话就不用你安慰我了,我活了那么多年,若是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岂不是白活了?我只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道理都是懂得的,只是还是会钻牛角尖。”
颜如玉不置可否,确实是如此。萧弥月正要与她说什么,却见颜如玉脸色一变,猛地看向外面的方向。她忙道:“主子,有动静,像是有人潜入。”
萧弥月诧异挑眉,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对颜如玉道:“你先避去后面。”
颜如玉虽不解,但还是听令,忙闪身去了隐蔽处。很快,一袭黑色长影悄然步入,如鬼似魅。萧弥月定睛一看,正是褚央,此时的褚央面若寒霜,杀意难掩,像是来索命的。萧弥月挑眉,非但没有丝毫该有的惊诧害怕,反而笑吟吟的站起身,拢了一下寝衣的领子,轻笑出声:“褚国师好生大胆啊,竟然敢这般闯入我的闺房,这是想偷香窃玉呢,还是想杀人灭口啊?”
褚央冷冷道:“来杀你,为我师父报仇。”
萧弥月不惊讶,倒是眯眼问:“我的人就守在外面的,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应该把她们都放倒了,是杀了还是……”褚央道:“本座今夜只想杀你。”
所以茶茶她们没出事,还好。萧弥月坐下,歪着身子撑在旁边的小桌边,手轻轻支着下巴,依旧笑着:“褚国师这般等不及,我刚回来才第二日便赶着来了,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想不出别的法子置我于死地,只能趁着我离开荣王府 保护的时机来要我的命了,你也不过如此了,倒是我高估你了。”
褚央脸色一沉,冷厉道:“你这等狡狯歹毒的女子,直接杀了就是,何必再多费心思,萧弥月,你竟敢杀我师父,便为他陪葬吧!”
说完,便一跃而至,杀招直逼萧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