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潘大才手中的筷子还是断了,他怒吼:“你们俩,是不是在耍我?”
虞青凤赶忙给潘大才倒酒,赔笑说:“我们疯了,在潘当家的地盘耍潘当家?你先稍安勿躁,听我们解释啊。”
潘大才把断成四截的筷子用力拍在桌子上,“你们最好给我自圆其说,否则,哼。”
晚膳接近尾声,裴无厌给自己倒茶,不紧不慢地说:“潘当家,你忘了?三年前白亦笙的尸体送入义庄后跟供奉的馒头一起不见了,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刁德超什么事儿呢。”
潘大才在提示下想起来了,怒火消散一半,“所以呢?”
“尸体不见了,并不是什么变成了饿鬼,而是因为白亦笙根本就没死。”
虞青凤干脆一针见血。“这怎么可能?既然尸体是被县衙送入义庄的,那肯定是仵作验过了,确认人已经断气了。”
潘大才刚熄灭的一半怒火又要重燃。“仵作被收买了。”
裴无厌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可能!县衙的仵作,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潘大才还是否决。“也对,说收买不妥,不用给钱,直接下命令即可。”
裴无厌仿佛乐于跟潘大才玩猜谜游戏,欣赏潘大才因为智商不够被他们耍得团团转的愚蠢模样。虞青凤可不愿意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干脆解释:“幕后主使就是知县,姚启冠。他只需要跟仵作知会一声,仵作绝对乖乖办事。”
“姚知县?这就更不可能了。堂堂知县和马上就要饿死街头的小乞丐,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啊,正是因为白亦笙是个不起眼的小乞丐,死了,尸体丢了,都不会有人在意追究,所以最适合为姚知县所用。”
裴无厌接棒解答潘大才疑问。“用?怎么用?”
潘大才彻底蒙了。“对呀,”裴无厌也跟潘大才一样,用一双渴求真相的眼眼巴巴等着虞青凤的答案,“怎么用?怎么用需要把一个皮包骨乞丐养得白白胖胖?”
虞青凤很想去揉捏裴无厌的脸,夸一句:不愧是我的男友,跟我一样第一时间就能抓住这个重点。虞青凤继续讲述,把大林子转述的薛神医的故事以及黄夫人的去向讲了一遍。潘大才云里雾里,“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啊。”
裴无厌挑眉微笑,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但却不主动开口。“哥,你来。”
虞青凤体贴谦让,把推理的重头戏交给裴无厌。这家伙不是想要向她证明自己嘛,给他这个机会。虞青凤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贴心好女友。裴无厌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虞青凤,受宠若惊。“不行,你们俩一起说,一人一句。”
潘大才智商上线,“谁也别想一个人在我面前编瞎话。要是你们互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哼。”
虞青凤和裴无厌对视一眼,心知肚明潘大才的这个“哼”里面的种种含义。“好吧,那么我先来,我今天的收获排次依次是:刁德超将近两年前在义庄杀害并毁尸灭迹一个无名氏;五年前薛神医以输血之法救产妇;姚知县之子姚鼎山的血脉诅咒怪病;黄夫人六年前曾难产大出血,虽然侥幸活下来却失去了孩子;黄夫人与志同道合的权夫妇人一起创办慈幼庄,并且送去薛神医开的药给孩子治病。”
虞青凤说完,对着裴无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交棒。裴无厌接棒,深呼吸后说道:“重新排列一下,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这样:首先,六年前黄夫人难产,痛失孩子。我猜经过那一次,黄夫人应该是失去了生育能力,没有孩子的她便参与创办了慈幼庄,把自己的关爱给予那些孤儿。“五年前薛神医自创输血之法救了大林子的亲姐,那之后的半年薛神医又救了两名产妇,声名大噪。“紧接着姚知县请薛神医给他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诊治诅咒怪病。这个怪病是血脉诅咒,所以姚鼎山不能娶妻生子。“三年前,乞丐白亦笙饿死街头,被衙役送到了县衙,仵作勘验人是饿死的,送入义庄,随后尸体跟馒头一同消失。“将近两年前,刁德超在义庄附近杀死了一个白白胖胖的无名氏。第二天薛神医自称是目击者,找到刁德超合作,以义庄饿鬼之名诈骗你们三户人家按月上贡。”
潘大才全神贯注,努力跟上思路,认真听完后点头,“没错,是这个顺序。这又怎样呢?”
裴无厌又冲虞青凤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再次交棒。“加工一下,便可以把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而且它们互为因果。”
虞青凤接棒。潘大才张大嘴巴,痴痴傻傻,“互为因果?啥意思?”
“目前看来,姚知县有四位夫人,一个正室,三个侧室,目前只有一个儿子,独苗姚鼎山。我听大林子说,这个姚鼎山是正室的儿子。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三个侧室都无所出。”
虞青凤说完,冲裴无厌眨眼挑眉。裴无厌继续:“这么多年,三个侧室要么是一开始就怀不上,要么是刚怀上就落胎,要么是足月却死于难产。总之到现在,可怜的姚知县就只有一颗独苗姚鼎山。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得了诅咒怪病,不能娶妻生子。潘当家,根据这些,你能想到什么?”
潘大才咂嘴,低喃着:“独苗,诅咒,不能娶妻生子……难道,难道这诅咒不是源自姚鼎山,而是姚启冠?血脉诅咒,姚启冠中了诅咒,所以才只能保住一个儿子,这唯一的儿子也继承了血脉诅咒?”
潘大才瞪大眼望着裴无厌,期待他的确认。裴无厌却用眼神交棒给虞青凤。虞青凤紧接着说道:“没错,在姚知县看来,他是个被诅咒的男子,血脉难以延续。可如果并非如此呢?就像是刁德超和薛胤天无中生有,杜撰一个义庄饿鬼去骗财一样,血脉诅咒也是人在作祟,无中生有呢?”
坐在两人中间的潘大才的头变成了拨浪鼓,迅速从裴无厌转向虞青凤。“你是说,是姚知县的正室夫人从中作祟,不想让其他侧室生育后代,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被独宠?”
潘大才开了窍,问虞青凤。虞青凤越过潘大才的目光,望向裴无厌。裴无厌回答:“没错,正是如此。所以六年前,侧室黄夫人的难产大出血,孩子没保住,其实都是人为犯下的罪恶,犯罪之人正是正室夫人。这一点,姚启冠不知道,但当事人黄夫人心知肚明。”
潘大才的头又扭向裴无厌,问道:“那黄夫人为什么不告诉姚知县?”
虞青凤笑着反问:“你觉得黄夫人说了,姚启冠会信吗?正室既然能位居正室,定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侧室怎敢明目张胆与之作对?”
潘大才又转向虞青凤,“对,对,听说正室夫人的娘家舅舅在京城做官。”
裴无厌继续,“孩子只剩一个,再加上若是姚启冠从前做过什么亏心事,恰好亏心事还是害得别人断子绝孙之类,他一定会认定存在血脉诅咒。”
潘大才转向裴无厌,击掌叫道:“一定是这样。”
虞青凤也击掌,愤然说道:“我若是黄夫人,得知自己的孩子被正室害死,自己也差点命丧黄泉,一定恨正室以及正室的孩子入骨,必定要报仇。”
潘大才转向虞青凤,问:“如何报仇?”
“直接杀了他们母子?”
裴无厌自问自答,“不行,那样等于同归于尽,而且让他们一了百了太便宜他们了。最极致的复仇是让他们母子生不如死,让自己日日欣赏他们的生不如死。”
“如何生不如死?”
潘大才又问裴无厌,问完之后顿了一下,马上转头去看虞青凤。虞青凤忍住笑意,“姚启冠不是认定了血脉诅咒吗?那他的独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说不过去了吧?得让姚鼎山断子绝孙,日日生不如死。报复一个母亲的最佳方法就是让她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如何折磨?”
潘大才直接转头问裴无厌。裴无厌答道:“就如同薛胤天去找刁德超合作给三位公子小姐下药一样,黄夫人找老相好薛胤天合作,从薛胤天那里获取药物,加入姚鼎山的吃食里,让他患病。”
“老相好?”
潘大才果然提取出了这个关键词,“薛胤天和黄夫人是老相好?这你们怎么知道?”
虞青凤有点阴阳怪气,“六年前黄夫人难产大出血,而后薛胤天便以犬作为实验对象,研发出了输血之法,半年间救了三个产妇。作为郎中,专攻的方向可以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去抢稳婆的活儿?”
“还有,”裴无厌补充,“薛胤天可是以治病为由住进了姚府,有机会与相好日日相见。慈幼庄的孩子生病,他也是义不容辞。”
潘大才再次击掌,“有道理!如果是这样,薛胤天一定会帮着相好复仇。毕竟,还可以住进姚府与相好日日相见,找机会私会呢。可是,薛胤天是怎么以医治为由去折磨姚鼎山,让他生不如死呢?”
“输血之法啊,”虞青凤提示,“不是血脉诅咒嘛,若是我,我便会告诉姚家父子,诅咒是在血脉里的,只要换血,便可以脱离诅咒。”
潘大才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换血?血怎么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