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将这话里的意思品了又品,只觉得如鲠在喉,抿了抿唇将心里那口气给咽下去,直接的道:“那样的人,死的太便宜他了!”
让她的儿子害死她的女儿,这是等于一下子毁掉了她的一双儿女。养大一个孩子何其艰难,何况冯采薇从小还身体不好,她真是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的把孩子给养到了这么大,可结果也不过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孩子就没了。 这让人心里怎么不难受? 冯尧顿了顿,看了冯夫人一眼,轻声说:“他死的时候并不轻松,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让那些人全部付出代价!让他们去地底下跟采薇赔罪!”
真到了这个时候,冯夫人才看出冯尧是真正对冯采薇疼爱的。 她喉咙里梗的厉害,一出声便已经绷不住了,带着哭腔说:“都怨我,若我以前能够管束天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犯下这样的过错,事到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阿尧,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也全都是出自真心,天佑任由你处置。”
能给冯采薇报仇,冯尧便是她货真价实的儿子。 冯尧答应了,因为早已经跟外头约好了要出门,他便跟冯老夫人和冯夫人再说了一会儿话便径直告辞了。 冯老夫人看了冯夫人一眼:“都已经是这样了,你再怎么后悔都是徒劳,反倒是还弄坏了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都放一放吧,心胸宽广一些,不然能怎么办?人活着,什么事都会遇见,你现在是还没到我这个岁数,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哪怕是有些意外发生,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自己学着接受。”
老夫人平素就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会说这么多话,也是真的算是对这个儿媳妇很指点了。 冯夫人深吸了口气,也知道老夫人的好意,轻声答应了一声。 冯老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听人劝吃饱饭,你能听我的劝,我就放心多了。行了,现如今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你若是实在难受,不如去白云观住几天,我也正好想去给采薇立个牌位。”
夭折的女孩子,怕她在地下受欺负,去道观里求一求,盼望她能早脱离苦海,早些投胎。 冯夫人听说是为了冯采薇立牌位,哪里能有不答应的?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另一头,冯尧出了门便直接去了宝鼎楼。 宝鼎楼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是热闹的,此时虽然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可因为如今店里来了帮新的说书先生,坐着吃点心听书的人也多。 冯尧跟唐晚舟一样,原本也是宝鼎楼的常客了,掌柜小二的都是眼熟他们的,一见了冯尧来,又见冯尧没带朋友,就知道这怕是来找崔明楼的,小二忙引着冯尧去后面上楼了。 因为他是临时过来的,小二不免跟他解释一番:“冯大少爷,我们小王爷今天不在,他进宫去了。”
崔明楼本来就住在宫里,只是随着他年纪逐渐大了,尤其是今年,公主们都开始出阁读书了,许多大臣便开始上书说这不符合规制,毕竟哪怕是皇子们呢,到了年纪该出宫立府的也得出宫立府。 何况崔明楼还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皇子,只是永昌帝喜爱他,当子侄辈来养罢了。 永昌帝并没有理会这些奏折,但是他们不理会是一回事,崔明楼自己却不能没有表示,他自己也已经上书要求出宫了。 大约这次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进宫去了的。 冯尧心中有了猜测,加上本来也不着急,便摆摆手:“没事儿,我坐一坐,你自忙你的去,有什么事我自己会找你们的。”
他本来就是崔明楼的至交好友,在这宝鼎楼里更是本来便可以随意进出,现在他要在这里自己待着,底下的人也没有觉得丝毫突兀,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冯尧自己坐着,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楼下的客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眼睛躺在了圈椅里,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同样是一起长大,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冯天佑没有感情? 他小的时候,是跟着冯天佑的书童,那个时候冯天佑也是对他好过的,见他被其他的小厮欺负,还会给他出头,他代写功课,冯天佑便给他塞银子,让他拿去给父亲买药。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 他已经记不清了,可心里的难受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这些年,冯大老爷对他如同亲生,他其实并没什么可回报的,可就是因为他,现在冯家死了一个女儿废了一个儿子。 他明面上不露出半分端倪,心里却实在愧疚到了极点。 若是没有他,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想了许久,他靠在摇椅上,不知不觉的便睡过去了。 小二轻手轻脚的进来送茶,见他睡着,也不敢打扰,急忙又推门出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声音更响了,抬眼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自鸣钟,才恍然反应过来,现在已经都是要吃晚饭的时辰了,怪不得这么多人。 睡了一觉,他难得的觉得神清气爽,还喝了一口冷茶,见迟迟没有等到崔明楼,他干脆也就不再等了,自己推了门出去,打算先回冯家。 冯大老爷随时都可能到,他得跟冯大老爷把事情都给说清楚,省的他太过担心。 屋子里安静许多,这上面一层原本便是崔明楼自己休息的地方,所以隐约只能听见外头的喧闹声,但是等真正走到走廊里,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的。 他下了三层,正好要拐进楼梯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转过了走廊进左边的雅间了。 冯尧的动作便下意识停住了,等到反应过来,才皱起眉头来,走了几步到了房门跟前,正好听见里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好地,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