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很远之后,楚明辉还能听得见房间里传来无法抑制的哭声和喊声。
原来一个人再怎么身份尊贵,面临死亡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恐惧都是跟普通人一样的,他在长廊底下留了片刻,随即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并没有再回头。 走出了鲁王的这座院子,楚明辉便看到了两个弟弟都在外头等着,面上露出担忧。 跟对着鲁王的时候不同,面对弟弟们,他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这里的事情不必你们管,我自会决定的。”楚明英生性沉默寡言,加上有一个鲁王妃那样的母亲,话就更是越来越少,如非必要是绝不开口说话的,此时也仍旧只是沉默。 还是楚明笙喊了一声大哥,又迟疑的越过他看向那栋房屋,压低声音问:“哥哥,怎么样了?”
还是隐约的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楚明辉顿了顿,便道:“走吧,边走边说,没什么事,你们不要太紧张。”
其实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呢?楚明笙怕极了,喉咙都干燥得发痒,咳嗽了一句,他才说:“我们刚奴才看到皇祖父的仪仗了......” 永昌帝出来并没有摆仪仗,毕竟是赐死儿子的,总不能大张旗鼓还让人来看。 他们所说的仪仗,其实永昌帝的护卫队罢了。 楚明辉知道弟弟们的紧张,并不多说,只是拉着他们走出了一段路,到了自己的院落,才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又将伺候的人都给遣走了。 这才说:“以后我们都不必担惊受怕了,他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兄弟们都清楚。 楚明笙紧张的攥紧了拳头,似乎是有些茫然无措。 一直没开口的楚明英看向书架上那只木船,才冷静的问:“哥哥,会牵连你吗?这次的事,会不会牵连你?”
楚明辉肯定的摇了摇头,他决定去通知崔明楼鲁王的计划,便是因为察觉出这里头巨大的风险。 鲁王那个人,做事向来是不顾忌后果的,又自私到了极点,他做了坏事之后,便毫无负担的想要带着自己的侍卫长和那群护卫直接去蓟州,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他还有几个儿子还在京城。 当然了,他诡辩说越是什么都不知道越是在保护他们。 但是这话拿来骗不了解他的人就算了,拿来哄骗楚明辉简直是敷衍到了极点。 他看着烟雾从香炉里头一点点氤氲着飘出来,回过神来,轻声说:“反正,从此以后咱们都不必再担心了,皇祖父已经明确表态,过后会让我继承爵位,留在京城。我如今还未成亲,你们也还只是孩子,咱们以后都是留在京城的,以后我们好好的过。”
日子总不可能比鲁王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去撸胡须的人在的时候要好多了。 见他这么说,楚明英跟楚明笙也都松了口气,哥哥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有这么说的自信。 他们从小就跟鲁王这个当父亲的不亲近,大了以后就更是轮番被鲁王妃或是鲁王忽略,利用,这样的父母,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就是这次楚明辉出卖鲁王,也并不是因为要执着的给鲁王妃报仇,而是因为鲁王实在太蠢,竟然会剑走偏锋的去刺杀崔明楼。 一旦被他成功了,他当然是可以一走了之,去蓟州。 永昌帝要动他也得过个一阵子。 但是他们这些留在京城的儿子们呢? 他们从来没有被鲁王关心过,又凭什么承担鲁王带来的这些无妄之灾? 兄弟们聚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冷淡,对于这个父亲,他们也确确实实的提不起什么尊敬和感动的心情。 若是以后府里真的由哥哥作主,那对于她们来说还是大好事,哥哥可比父亲要靠得住的多了,虽然小,但是却事事为他们着想。 楚明辉也看出弟弟们的心情不佳,便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都去休息吧,别想太多了,皇祖父是明断是非的圣主,谁是谁非,他老人家比谁都清楚的。”
这么一说,楚明笙跟楚明英心里巨大的担忧就慢慢的松懈下去,两个人都朝着哥哥行了礼,退下去了。楚明辉独自一人立在鲁王的院外,听着里头的动静,从一开始鲁王的喊叫哭求,再到逐渐的沉寂,他始终都一直沉默的立着。 直到石公公出来。 石公公看到楚明辉的时候,一时脸色还有些尴尬,毕竟是他亲手送了鲁王上路,楚明辉也到底是鲁王的亲生儿子,虽然是他自己跑到永昌帝跟前去举报了鲁王,但是血脉亲情一般来说都很难彻底抛开的不是? 他咳嗽了一声:“世子......” 楚明辉明白石公公的心情,便客气的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事,我只是在这想了一会儿事情,石公公自便吧。”
石公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什么,但是他赐死了鲁王,总不能留在鲁王府等鲁王府的赏赐,便陪笑着说:“时候也不早了,这里的事,锦衣卫会处置,世子还是先回去休息了吧。”
楚明辉静静的应了是,这一次果然是真的走了。 石公公望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叹了口气:“世子真是少年老成,可惜了。”
如果鲁王不作死,靠着儿子们也未必不能富贵永葆,何必非得野心勃勃的把妻子儿子都得罪光了呢? 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他该管的,他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看着底下的人:“都处置干净了,明儿便把白灯笼挂出去,敲响丧钟,知道么?”
亲王去世,丧钟是要敲五下的。 次日一早,当丧钟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疑不定。 长勇侯府里,三婆婆原本正揽着囡囡在说笑的,等到听见这声音,便变了脸色的问:“怎么回事,是什么......” 这个丧钟,到底是哪位亲王的?! 不仅是她惶惶不安,京中大部分人都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