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皇后心中不痛快,但是给王家赐下的礼却还是丝毫不打折扣的,她再恼怒心里也清楚的很,虽然自己是以宠爱入宫,可花无百日红,在宫中的花儿便更是花期短了。
要保住皇后的身份,若只靠着那点情分,迟早是靠不住的。 何况她还有一家子的累赘。 经嬷嬷轻手轻脚的上来给她把东西都收了,见桌上的茶半点没动,便轻声叹了口气。 邵皇后转头看她,皱了皱眉收敛了怒气:“叹什么气呢?”经嬷嬷是邵皇后从闺中时期便跟着的老人儿,到了宫中也仍旧还是心腹,便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顿了顿她才有些为难的开了口:“老夫人说是要进宫来瞧您。”
老夫人? 邵皇后皱了皱眉,一下子便觉得头痛,不等经嬷嬷再多说,立即便道:“太后娘娘十分不喜欢她,前些时候还为了君庭得罪德清公主的事情大发雷霆,这种时候了,她怎么还要进宫来?”
邵老夫人不是个好祖母,邵皇后自小就被她称作赔钱货,这么多年来没少受她的气,等她长大进了宫,虽然见邵老夫人见得少了,可邵老夫人初一十五进宫,次次要么是替她那些娘家人要钱要官,要么便是数落邵大夫人的不是。 邵皇后跟她之间情分寻常,经过这次邵君庭的事儿便更是稀薄了。 经嬷嬷知道她心里厌烦,将东西交给了底下的宫人,转头便让她息怒:“您放心,已经让环翠出去说过了,老夫人就是那个性子,您也知道的......” 邵皇后知道归知道,这口气却还是忍不了,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对:“之前父亲和祖父不是说已经让她在家中将养身体,以后都不会再让她出门了么?怎么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她竟又递牌子要进宫来见本宫?母亲呢?”
邵大夫人没少被老夫人磋磨,邵皇后担心母亲又受了委屈。 说起娘家的事,她心里便更加烦躁几分。 邵君庭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进宫,若说有多么深的姐弟情分,实在是不至于,可她不能不对邵君庭好,不为别的,也要看亲娘的份上,亲娘对她是没话说的。 如今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 经嬷嬷早已经打听清楚了,怕她烦心,之前一直没敢说,如今既然邵皇后自己问了起来,她便也只能斟酌着说了后头因为铺子闹出来的事儿,又说:“但是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侯爷和世子都去陆家赔了不是,最后还是客客气气的,倒也没闹出什么太大动静。”
邵皇后却一听就炸了:“这还不算是大动静?!怪不得,怪不得太后最近对本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还是因为根子在这上头!祖母真是昏了头了,那点子东西,人家的嫁妆,她也要看的死死的!一个行将入土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爱财?!”
难道那些东西死了还能带进土里不成?! 经嬷嬷不敢接这话。 邵皇后气的脑子都有些懵,喝了口茶深吸口气才缓过来。 崔明楼手里还抓着这件事儿,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拿出来做文章。 若是与鲁王的事儿被翻出来,到时候还是个大麻烦..... 她愈发的心烦意乱,缓缓吐了口气。 邵皇后的这口气一直到崔太后跟永昌帝出了宫去王家都没有放松过。 倒是崔太后,她跟之前的状态比就要好的太多了,一路上还心平气和的劝导永昌帝:“人死不能复生,的确是可惜了,可若是当真在睡梦中去的,这也是许多人都难盼到的福气,无痛无灾的去,这是多大的福气啊?你若是当真尊重她,不该伤心,反倒是该替她高兴才是。人固有一死,这道理你自己也清楚的。”
她温声细语,此时永昌帝想听的其实也就是这些。 他的语气也软了几分:“母后说的是,朕如今也想明白了,只能以后多多恩赐王家,也算是让老夫人安息了。”
崔太后竟也觉得很对,没有跟从前一样出言反驳。 母子两人之间的气氛极佳,以至于当王家所有人都出来跪迎的时候,王俊山敏锐的发觉永昌帝跟自己刚进宫报丧的时候的戾气都消散了许多,整个人平和多了。 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惊扰圣上,圣上亲至,臣惶恐!”
家里有白事,王家个个都哭的不成样子,一个个的都恨不得哭的撕心裂肺-----王老夫人在,对王家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免死金牌,她老人家一走,王家除了大房之外其他人的命运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他们哪里能不哭? 其他人倒是还算了,哭的最惨的是三房。 王三老爷哭的如丧考妣,当然,他也是真的丧了,可他的确是几个儿子当中哭的最惨的一个。 不只是他,王三太太哭的更惨,第二天就哭晕在了灵前,以至于被抬到房里去休养了。 所以前头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可王三太太也只能在房里唉声叹气。 楚妈妈进出都是静悄悄的,掀了帘子进门将药碗放在小桌上,便要搀扶着王三太太起身。 王三太太面色惨白,被扶着坐了起来,头晕乎乎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是您亲自端药?其他人呢?”
楚妈妈拿了个枕头给她垫在身后,听见她这么问叹了口气:“都被叫走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孝棚便搭的出去二里地,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咱们院子里但凡是能派的上用场的,也都被叫走了。今天圣上和太后娘娘还亲自来了......” 王三太太若不是因为提前报了重病,那也是得去前头跪着迎接的。 不过这件事,王三太太是当真不知道,她手里端着药碗,一时有些怔忡出神:“圣上都亲自来了?”
连太后娘娘也都来了。 老夫人在圣上那里有多重要,简直不言而喻了。 她喝不下,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发呆,许久才重重的将药碗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