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黑看出外婆走的具体时间的。 具体到分钟。 素来只喜欢黏着自己老妈，最多偶尔给外婆溜须拍马的高冷鬼王忽然指着何小满的电话：“鸡。”
等到电话拿回来的时候，上面是被定好了时间的闹钟。 何小满就明白了，这是外婆离开的时间。 纵然亲戚们有些已经相处得还不如陌生人，但那也只是何小满的感觉，于外婆来说，他们永远都是她的孩子，不过是有的是乖孩子，有的是欠揍的熊孩子。 何小满相信，就算是已经表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张国银一家，若是他在外婆眼前遇险外婆依旧会舍命相救。 因为她是母亲。 一般来说，一个多子家庭，容易给父母留下深刻印象的往往是最大的那个和最小的那个。 张国银一家做出的事情，外婆不是不恨的，但是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改变他是外婆的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条性命，何小满额外隐忍这些人，也正是为了不让外婆难受。 提前两天，何小满通知了张彩华的兄弟姐妹们，隐晦的说明了外婆大概也就是一两天就会离开了，想见见的就提前回来，这大概也是张屠夫家最后一次家庭聚会。 张彩玉家就在本地，接到何小满电话立刻就过来了，看见精神奕奕的外婆还以为被戏耍了。 只是随后就想到何小满是有些神通在身上的，顿时将疑问吞了下去。 第二天下午，两个舅舅也携家带口的回来了，张淑媛带着很久没出现的姜昇一起过来，大概是隐约知道些堂哥家的事，姜昇如今看何小满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优越感，甚至还隐隐有一丝惧意。 儿女们忽然间齐聚一堂，一个个的都说是想念老娘了回来看看。 外婆打开一个木头盒子，里面是四个镯子，其中三个是玉镯，另外那个是红绳编了金刚结拴的一个桃核。 “三个镯子是小满孝敬给我的，桃核那个是去年我编的，我没什么机会戴了留着也浪费，你们一家拿一个算是留个念想，喜欢哪个就拿哪个不许争抢，要是生了什么闲气我就叫小满拿榔头一个个都给你们砸碎了。”
孙丽霞早就盯上那个翠绿欲滴的福镯了，值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这镯子肯定是翡翠的。 张彩玉则看着那个冰种飘花心动不已，就是觉得这镯子好看。 张淑媛上来就拿走了那个羊脂玉的麻花镯，这是姜昇告诉她的，书香门第熏陶下的孩子一眼就看出这镯子雕工精湛，肯定是有了些年头的古物件。 孙丽霞刚要嚷嚷不许自己的傻闺女拿那个，可是看着何小满似笑非笑捏弄着小手指，顿时感觉自己的小指忽然开始疼痛。 那次何小满剁了他们两口子的手指头之后他们花了几十万总算是都接上了，她叫嚣着去告这个心狠手辣不讲人伦的牲口调，却挨了自家老爷们一顿大耳刮子。 “你虎吗？她都说随便告了，肯定是不怕咱告，再说，你就不怕她再来一顿剁把你手指头都剁了？”
孙丽霞想着到时候自己的手就会变成闺女喜欢的机器猫，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没敢再出来蹦跶。 现在看见何小满又开始在那摆弄手指头，顿时断指之痛宛若昨日，吓得她连教训闺女的话都不敢说了，努力钻到张国银身后，假装查无此人。 反正闺女拿的镯子也不错，她还是别说话了。 最后飘花贵妃镯归了张彩玉，翡翠福镯给了张国金，何小满默默拿起红绳串着的桃核戴在手腕上。 张彩华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只要不抓阄，那桃核肯定是你的。”
老太太昏花的老眼中全是失望。 小满说了，毕竟都是她的阿姨和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谁要是肯拿了老太太编的桃核，将来小满就把这两户房子留给谁。 可见万事自有定数啊，第一次分家老宅给了小满，第二次竟然又留给了小满。 说白了一句话，她这个亲妈在另外三个孩子心里的位置，终究还是比不过钱。 不过还好，老三和小满都不是他们，她总算还有老三这对母女养老送终，所以是谁说养儿防老的？ 不过这件堵心的事也就没必要跟那三家人说了，一个个拿着还不如那条石子路值钱的镯子喜不自胜，却不知他们错过了两栋价值千万的房子。 有了这份临终大礼，这些人对外婆也明显亲热了许多，尤其看到电视里出现的老太太，阖家欢乐的气氛简直达到了顶点。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老太太再没看他们一眼却始终拉着何小满的手，也没看见张彩华嘴角淡淡的讥嘲。 这棵维系他们之间虚假情分的大树终将枯朽，而他们也终将四分五裂，缘尽于这一天。 错过的时候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 此后天高地远，张彩华是世界的，世界也是张彩华的，她只偶尔回来一趟收收租看看老友罢了。 外婆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哭的很伤心。 独独何小满没有掉一滴眼泪。 血脉的牵绊让何小满可以清晰看见外婆悬浮在身体上方的灵魂。 因为早早将一块万冢木放在外婆的枕头下，她的灵魂力场中正平和，凝实不散，鬼王说一般这样的来世起码会有个好身体。 算是何小满为外婆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将来这块木头还可以给张彩华用，鬼王说万冢木历经的灵魂越多灵性就越大。 所以他很感激何小满给小黑做了那个猫窝，如今小黑看见何小满都不是从前那副傲娇的猫脸了，而是带了一丢丢谄媚。 事实上外婆还没到头七，灵魂已经飘然远去，何小满看见她如同活着的时候一样笑呵呵的跟她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慢慢掉转过去，瞬间远离。 张彩华的驾驶技术已经相当不错，之后的时间里她开着那辆HQHS7带着何小满和常瑾母女经常到处游玩。 钱已经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老板娘销赃之后何小满进账九位数。 何小满分别以外婆和张彩华的名义各捐二百万给星宝家园，成了钟台县人尽皆知的慈善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