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等等我嘛,累死我了!”
“快些,勿要偷懒!”
“等等我呀,你太快啦!这是在爬山,不是在散步呀!”
“莫要多言,以意驭气。”
行于山路,对话的两人从外貌上看像兄弟更多于父子。年长些的男子身材颀长,一袭白衣并未束发,年龄看起来只在二十岁左右,生的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有些凌冽的山风拂过,让他及腰的长发恣意而动,好不英朗。不过他的眉目之间总有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透出来,训斥少年时扬起的剑眉更是有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感觉,仿佛斩断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所以才不苟言笑似的。其身后的少年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左右,可身上的英气与俊俏二词已如三月的柳枝般早早抽了出来,一点都不输于前面的青年。同样也是青衣长发,但少年的英俊至极的面容却是要比青年柔和许多,也秀气许多,甚至有种女儿家的温婉之美。但他的身形却是比青年单薄了不少,而且苍白的脸上还透露一种浓浓的病态,加之青衫简朴,颇有些落难书生的样子,也给他的英俊里增添了一股书卷气,更是吸引人。行至山巅时,青年渐渐停了下来,开始负手而立,驻足观望。“爹爹,我怎么每次都跟不上你呢,你走的也不快呀!”
少年在他身后两手撑腰,气喘吁吁地向他抱怨着。“快与慢只是你认为,而这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快与慢,我有走过吗?”
青年没有回头,不紧不慢的答道。“你没走过,难道你是飞的嘛!每次都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可别老糊涂了!”
少年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最后几个字声音说的很小,显然还是很害怕他的父亲。在他的记忆里,山下村子里的那些大叔大婶在这些年里好像都慢慢有了变化了,比如眼角和额头开始长出一条条的纹路,又比如头发开始变白,或许这便是老了的含义。不过“老糊涂”这个词倒是他跟村子里那些们学的,这也是他第一次用这个词。见父亲未理会自己仍在那等待日出,少年便坐在了山崖边,百无聊赖的他顺手便抓起了身边的石头,朝着山崖下信手扔去。“别扔了。”
青年淡声阻止道。“没事的爹爹,铁柱说一仞山四周只有两仞村这一个村庄,这个方向不会有人的,嘻嘻~”少年展颜一笑,天真的道。“万物有灵,生命不易,你只看到人,殊不知还有比人更繁多生灵生活在山下,伤着他们跟伤着人又有什么区别?”
青年撇过头,静静地看着他的孩子,声音依旧平淡,但却不怒自威。“哦,知错了。”
少年显然觉得有些委屈,但是转瞬一想,又觉得父亲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便也没再丢石头取乐了。这时候,青年又重新盯着远方,沉声问道:“两山先生最近身体如何?”
“两山爷爷啊,他身体可好了,就是前几日,村子里的阿虎到他家院子里偷果子吃的时候被他给发现了,然后追着小虎子跑呀跑呀跑,没注意摔了一跤,气得他胡子都冒烟了,哈哈~”少年说着说着便扑哧一笑,不过青年闻言却是面色一变,语气生硬地问道:“前几日?爹爹最近何时准许你下山了?”
“啊!”
少年情知说漏了嘴,不由得惊呼一声,然后头一扬,似有些不服气地道:“爹爹你耍诈!”
但看了看父亲阴沉下来的脸色,不禁又乖乖地认错了,怯生生地说道:“又错了~”“跟你告诫再三,最近数月勿要下山,为何不听为父之言?”
青年似乎有些愠怒。“我…我…”少年脸憋得通红,似是有些难言之隐。青年见状似乎更是恼火,厉声训斥道:“什么话是口不能言的?说!”
“我…我…我是想…想…”少年似乎被逼急了,慌乱中舌头像是被打了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而后憋了半晌,终于是一连串的道:“我就是想给娘买点纸钱!铁柱跟我说马上要清明了,这个时候要给家里去世的亲人烧纸钱的!可是我不知道在哪弄这些,只能去找两山爷爷帮忙,看他有没有纸钱!”
话音刚落,少年便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只是刚喘息了两声却又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股病态的红晕。这时候,青年的目光一瞬间便柔和了下来,脸上再也没有了方才冷清的表情,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的父爱与疼惜。他没有说话,只是赶紧蹲下来用手掌轻拍着少年的后背,像是个沉默的哑巴。少年的脸色在青年的拍抚下瞬间变得好了起来,他感觉父亲的手好像有魔力似得,有股暖流从背后传递到心脏,最后再到四肢,舒服极了。过了一会,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就见他双目含泪,有些虚弱地低声道:“爹爹,云儿知错了,云儿以后都不下山了。”
青年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这瘦弱的少年慢慢的扶起,看着长得快到其肩头的爱子,柔声道:“好了,要日出了。”
少年似乎知道该怎么做,先是站起身,轻轻推开了父亲的大手,随后便将脖子上兽牙状的坠子掏了出来。坠子一指大小,尖端殷红。而后就见他将其双手捧起,对准了即将初生的太阳。而青年又回到了负手而立的状态,双目盯着太阳一动不动,仿佛自己的眼睛并不怕这刺目的晨曦,其内的神光要远比这朝阳更加明亮。当红日探出地平线的那一瞬,他轻轻地对着自己的孩子说道:“一刻钟后自行将坠子放下原路回家,记得去看看你娘,今日清明。”
说完这句,他便轻飘飘地下了山间,仿佛从没来过,不着一丝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