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望气息的笼罩下,三天时间仿佛比三千年还要漫长,但可能只是一个恍神,几次战斗,当你沥干武器上的鲜血之时,三天便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青云和萧洛一虽然该吃吃该喝喝,但还是时刻关心着白爷与知正堂的动向,想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找出其是否能有反制的计划。不过可惜,除却在战场上远远看到过一次白知正斩杀异兽的伟岸身姿之外,两人均是一无所获。仿佛他早已胸有成竹,又好似根本没有将邹演文与万古流给放在眼里。对于自己可能会将白知正乃至邹演文几人亲手葬送,青云的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说白了,这与他不过就是些无关痛痒的外人。他以醒魂丹雇邹演文救出姚破风,一场交易。万古流救他性命,却也将他当做筹码扔给了萧洛一,扯平。至于白知正,青云自认虽有亏欠,但白爷却也拿他的身体来挡剑,还是足以还清恩情。也就只有可怜的白轩和万丛芳,才是这整场阴谋里的牺牲者。但用萧洛一的话来说,白轩和万丛芳既然做出了踏足小秘境的决定,那就要有随时会丧命的觉悟!修行本就不是儿戏,踏天之路上从不缺的就是强者的垫脚石!“弱者才会谈道义与公平,而且一般谈完了就会死。”
萧洛一的话充满了残酷与血腥,但这却是她于魔门近两百年修行所悟得的真理。“那我呢?”
青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但还是对萧洛一问道。“你很弱,但你一定会成为强者,而在此之前我绝不会让你死去。”
萧洛一盯着灵镜祭所的方向,声音中充满了笃定,也只有青云对于自己的做法,始终都只有一股违心的果断。是日夜晚,一场惊天动地,似足以将三十三界都给轰穿了的爆炸声,将战场上所有的生灵震颤到心魂失守。不错,声音的方向来自早已成为废墟的灵镜祭所,巨大而又炽热的冲天光柱犹如一颗燃烧着的金乌,点亮了原本昏暗的星空。修士们放下武器,异兽们收起獠牙,皆是骇然的注视着灵镜祭所的方向,惶惶无措。“大姐,你说白知正会死吗?”
青云同样盯着光柱,默默地问道。“你说呢?”
萧洛一不答反问。“虽然看这爆炸强度,应该是李泠君同时引爆了好几枚白玉坠,但我还是觉得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我也是,现在算是知道李泠君为何说看邹演文和万古流的造化了,若在这种爆炸下还能活下来,那还真就是命不该绝。”
爆炸声持续了不到十息时间便戛然而止,而那光柱消弭的速度则更快,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众人还是能远远看到一个巨大的深坑。然后随着深坑上方的迷雾散尽,点点梦幻虚空的流光出现在了那深坑的四周,美轮美奂,让人心驰神往。而随着这一场爆炸,除了姚梦寻,谁都没有感觉的到,整个不鸣古迹,乃至三十三界,似乎再一次发生了某种变化。青云目力极佳,似隐约在灰尘中看到了什么东西,不由得扯了扯萧洛一的黑纱:“大姐你看,尘雾中似有什么东西!”
定睛细瞧,萧洛一轻咦了一声,问道:“咦,看什么?”
“龙啊!”
就见一条蜿蜒修长的龙影隐于雾涛之中,头角峥嵘,指爪锋锐,龙尾更是在晦明流光的映照下泛起了淡淡的紫色,似随时都会翱翔九霄。“哪里有龙?”
听得此话,青云心中一动,暗道:“大姐元化境五层的修为,灵觉五感应该均强过我,但她却看不道,想必这龙影只有我能看到。”
不过当真犹如昙花一现,紫色龙影眨眼间便消失无踪,青云便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对大姐说了声自己眼花。随即,就见混乱的尘埃中冲出了数道身影,而这几道身影之后亦明显有人还在追杀,青云是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白知正!”
“他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萧洛一同样是震撼无比的喃喃道。她一直远远盯着灵镜祭所的方向没有片刻松懈,在亲眼目睹过白玉坠的威力之后,她自认不可能在如此爆炸中生还下来,纵使有防御法宝护身亦是如此!因为那玉坠爆炸的威力早已超出了元化境修士的攻击威能,至少堪比凝神境的一击,高阶修士的恐怖她比谁都清楚!可饶是如此,虽然离得极远,此人又被灰尘遮面,可那雪白伟岸的身影,不是白知正又会是谁呢?就见白爷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遁入战场,然后才折入知正堂大营,迫使身后追赶之人停下脚步就此遁走。而另外几个身影却是渐渐向着青云这边狂奔,明显是冲二少帮来的。“应该是邹演文他们。”
萧洛一微凝着美眸,沉声道。“走,去接他们!”
“你不怕李泠君灭口?”
“哼,她不敢!”
青云哼了一声,率先前往接应。幸得白爷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二少帮今夜包括姚破风在内,绝大部分人都在外参战,邹万二人方才得以安然到达。待得再次逼退那些魔影死士,他们俱是被他们的惨状给吓到了。万古流双目尽毁,七窍流血,身上更是白骨森森,怀抱着生死不知的万丛芳,全凭一腔爱女之心坚持到了二少帮这里。邹演文则稍好一些,但一身蓝袍也已变成了破烂不堪的血衣,整个胸腔都朝里深深地凹进去一大块,而左臂齐肩迎风飘摇,若非是皮肉的连接,只怕早已不知所踪。“快,快进来!”
青云早已准备好了一间秘密的营帐,领着二人悄然入内,不过万古流这才刚刚进入,便径直摔了下去。好在萧洛一眼疾手快,一把便接过了老万手中的万丛芳,不过眉头却是微微一皱。“邹师兄,你们这是…”青云话还没说完,就见邹演文先是单手布下了一层封语阵,随后将自己的断臂续起,这才咬着牙,沉声道:“让我缓缓。”
“好。”
青云不再废话,接着将仅剩一口气的万古流给抬到了床上,这才发现萧洛一仍旧怀抱着万丛芳,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地盯着怀中如恬然熟睡的少女。“大姐,你将她也…”可他话还没说完便同样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一个箭步冲到了萧洛一身前,正准备抬手探探鼻息,却见萧魔女摇了摇头:“神府已毁,回天乏术。”
鲜血还顺着萧洛一的藕臂滴落,青云的手也僵在了空中,足有数十息的时间。曾几何时,那个雀跃俏皮的可爱少女,给青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他甚至记得初见万丛芳时,她穿的是一件白粉相间的绣花百合裙。自己被萧洛一擒住的时候,她也不停流着泪,拼命央求万古流救他,可下次见到少女时却已经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几许成熟。青云为她能加入紫霄宗而感到高兴过,也对她被白知正擒住感到忧虑过。可就是这个如过客,又犹如邻家的少女,如今却冰冷的躺在萧洛一的怀中,脸上的血色也随着时间在慢慢褪去。他的心,突然疼了一下。青云好想能看到万丛芳长长的睫毛再次颤动一下,好想再听一听这父女俩的拌嘴,好想再见到这少女一蹦一跳朝他挥手再见时的笑容。可屋子里却只剩下了她身上那淡淡的药香,似还萦绕在自己的鼻翼间,并伴着浓郁的血腥气。是的,萧洛一告诉他,弱者只配活在强者的脚下,但真正直面少女的鲜血,青云的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已经不再是他手刃敌人之后的无聊感慨,而是因为自己的牵线搭桥或者说刻意纵容,导致了一个无辜少女的惨死。他知道,也预料过万丛芳会死,但在他的刻意逃避之下,却始终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这一切都是为了风哥,为了大局…”青云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重复着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理由,可直至万丛芳死在自己的面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做了一件不算对的错事。“倘若说万丛芳和白轩是弱者,那我和屈服于强者的走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将青云的思绪给拉回了现实,就见万古流艰难的支起身子,想要从床上下来,口中还不停的呼喊着“芳儿”二字。“万掌门你伤势太重,莫要起来!”
“芳儿”二字犹如千斤重锤,不停地抨打着青云的心,但他还是强忍着难受,来到了万古流的床前并将其按倒。“青…青云?我…我们可是回了…二…二…少帮?”
“是的,万掌门,是邹师兄带你们回来的。”
青云的声音有些颤抖,机械的说道。“芳儿呢,我的芳儿呢?”
许是双目毁在了白玉坠的爆炸中,万古流高举着双手,不停的在空中摸索着,不知是泪还是血从眼角滑落,染红了床单。“她…她…”就在青云手足无措,支吾其词的时候,一只雪白而又精致的藕臂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然后紧紧的抓住了万古流胡乱挥舞的双手。“大姐!”
青云刚想出声,却听见萧洛一的传音:“他不行了,你告诉他万丛芳伤了嗓子,不能说话。”
这一次,青云郑重其事的看了一眼萧洛一妖冶而又美丽的脸庞,他知道,大姐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已经改变了。“万掌门,芳儿姑娘在这儿呢,她已经醒了,只是伤了声带不能开口,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青云毫不犹豫,一丝微弱却带着温暖的灵力,顺着万古流的胸膛慢慢的输入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