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林的报复还没来,十五这天便来了。被养了几天的吴医师,稍稍有精神了一点,只是眼神中,却带着暗淡的光,双眼无神,看着像是历经沧桑。不过余巧月见他这样,却有些想笑,这个人在做坏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或者羞愧,却在这种时候心如死灰。这种人,也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吴医师,现在一切都还没开始,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反悔,还来得及。”
对于余巧月的试探,吴医师神情仍然没有变化,他这几天似乎已经麻木了,“不会。”
“那就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奉劝吴医师一句,你现在这副模样,明眼人一看就觉得有鬼,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计划失败了,到时候后果我可没办法承担。”
余巧月声音很冷淡。吴医师慢慢站起身,虽然极力镇静,但是他脚步还是有些虚浮,“知,知道了。”
按照计划,吴医师今天先自己回圣安堂,对外说是有远方表亲生病了,所以外出给人治病去了。为了不让这个借口太荒谬,余巧月在此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人,将其中的关系都疏通了,甚至包括吴医师妻子那边,她也都安排好了。不然她也不敢直接让吴医师回去打草惊蛇。至于能不能成,她也只能静观其变了。而今让她最为担心的,还是她今天要去县衙办公,所以她也不能亲自全程去盯着,万一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她也只能认命。幸好那个接头人每次联系吴医师的时间总是固定的,她到时候提前过去,守株待兔,县衙这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她一个教谕,不过是个闲职。算好了时间,余巧月正打算过去。一出门便遇上了司凌。真是冤家路窄。这两天,余巧月对于这张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的脸,着实不喜。这会儿,余巧月脸直接垮了下来,满是防备的姿态,“你又想干什么?”
司凌不在意一笑,耸了耸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过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倒是似笑非笑,“我想干什么,取决于余教谕你了。”
“什么意思?”
余巧月有不好的预感。“带我一起去。”
“不行!”
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惜某人也不愿意退让,“脚长在我身上,如果余教谕不愿意主动带我去,那我就只能被动跟着了,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司凌!”
余巧月差一点将一口银牙咬碎。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劣?某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脸皮也是厚到了极致。最后,只能是余巧月妥协,再这样耗下去,她的计划都要泡汤了。她恶狠狠地剜了司凌一眼,“我警告你,待会儿你要是破坏了我的计划,我一定跟你翻脸!”
随后,气冲冲地出了县衙,后面还有个跟屁虫。虽然开始得不顺利,但是后续还是在余巧月的掌控之中。在吴医师的配合之下,余巧月看着一个人进了圣安堂,随后由吴医师亲自送出来。在那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吴医师偷偷给了正在对面茶楼观望的余巧月一个暗号。余巧月趁着没人注意,便偷偷跟了上去。不过那人警惕性一直都很高,余巧月差一点被发现,要不是司凌,她真的暴露了自己。两人对视了一下,余巧月忽然就没脾气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刚才谢谢你了。”
司凌倒是毫不在意,仍然是刚才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小意思,不过你现在知道我的作用了吧!”
哼,这种人就是不能夸!不过等余巧月反应过来,人早就不见了。她整个人瞬间不好了。察觉到她的情绪,司凌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从这条路过去,也只剩一条路了,不过只耽误了这么一会儿,追的上。不过如果你不想打草惊蛇,还是不要着急为好。”
很奇妙地,经过他这样一番话,余巧月竟然冷静了下来。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原主也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又怎么可能认识路?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不过两人走了一段,倒还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后面的路程倒没什么意外,最后余巧月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进了赵府。又是赵家?现在赵家门口,余巧月形容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她仔细地搜寻原主的记忆,怎么都想不到余家和赵家有什么联系。到底为什么余子建中毒的事情和赵家有关系。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弄清楚。如果你周身都是猛虎环绕,你再怎么躲闪,都无济于事,最好的办法,不过就是找到根源,然后再处理掉。旁边的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回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来,变得严肃不少,“余子建,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听我的。但是我必须再跟你重复一遍,有些事情,你一旦插手,就没有退路了。有些地方的水,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深,也要更加浑浊。当然了,如果你决定好了,那就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心软!”
在余巧月的心里,司凌这个人一直都是高傲自大的,甚至还有很多时候性格十分恶劣,但是这会儿,他认真起来,余巧月却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人,浑身在发光。“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一声谢谢,是真诚的。司凌看着对方的眼睛,很亮,很水灵。其实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大男人长了一双这样女性化的眼睛,每次看着他,都像会说话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追查什么,但是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找我。”
说完,司凌便撇开了眼睛,不再看她。“好。”
“赵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无论背后有什么隐情,一定要徐徐图之。”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所能够查到的信息,对你应该有用。”
余巧月不明所以地接下,打开之后,心里是惊讶的。这张纸上,写的是赵家所有的信息,包括这一代有哪些人,做了哪些黑心的事情,有哪些可以利用的点,还有其他与赵家有联系的人或者家族,所有的全都写在了这张纸上。这一刻,她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甚至平日里十分厉害的嘴,这会儿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怎么会?这些消息你怎么会有?还有,你怎么知道?”
她一脸的不知所措,看在司凌的眼里,却觉得有些可爱,这个人……“余教谕,你别以为只有你在追查这些,我这个主簿虽然也只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更何况某些人太执着了,我实在是怕你把自己作死,正好我也没事做,顺手而已。”
说完他直接转身,“你确定要现在赵府门前说这些吗?”
看着司凌有些瘦削的背影,余巧月忽然觉得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高大了起来。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司凌唐唐的大三元,为什么会沦落到来这个小小的郡里,所以即使他有些大三元的头衔,相信包括她在内的很多人都有些看不起他。也是这一次,余巧月才真正意识到,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想隐藏的东西,在朝着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而去。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并且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司凌,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提醒她呢?这个人,她突然有些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