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后,顾青青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地坐了一分钟,悔意如外侵物种般疯长几乎要将她从头到脚地埋掉了。此时,她思绪混乱如麻:‘早知道,就打声招呼了,可是应该打招呼吗?不打招呼,好像很没礼貌诶!而且,说不定他就是来跟我解释——,呃,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吗?再说了,也没必要解释吧?呵呵,我可真——’“顾青青!”
班级里出名的大嗓门男生大声喊道,“这位帅哥找你呢,快出来!”
嘿嘿一笑,他紧接着调侃了一句,“今天真是桃花朵朵开啊,帅哥一个接一个呀!”
“去你的!”
顾青青快步走出教室,看到那“帅哥”的脸上,眼神一慌,下意识地想要退回教室去。“呼咻!”
“这帅哥是谁啊?”
“几班的?”
“介绍一下呗!”
虽然现在倒班的同学只有总人数的三分之一,理科班一直都是男生占大比例,数起来也有十五六个男生了,更何况这些行动派们早已齐刷刷地挤到窗户、门口处,跟看大戏的观众一样,乱糟糟地起哄呢!“别胡说了,别胡说!”
顾青青讪讪一笑,大声解释道,“刚才那个男生是我堂哥,这位——,呃嗯,他是我表哥,呵呵呵。”
半真半假地说着,她走到周尔白的身边并拽着他的衣角,远离了教室。“哼,堂哥呀表哥的,哥哥不少嘛!”
周尔白挣开被抓住的衣角,讥讽道,“不好好学习,还学别人乱认什么哥哥弟弟的,像什么样子!”
“他本来就是我哥哥。”
“那我也是你哥哥吗?”
“你——,我——,这……,这不一样嘛!”
“哼,是不一样,一个堂哥,一个表哥,免得弄混嘛!”
见周尔白一直阴阳怪气的,顾青青恼火地皱起眉头,冷嘲热讽道:“我的堂哥是如假包换的真堂哥,就是不知道昨晚‘可爱小美女’是真姐姐呢还是假妹妹喽,哼!”
经由这句话的提醒,周尔白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忙从口袋里拿出三支崭新的写字笔递了过去,并说道:“这是你的吧?早上就来找过你一次了,没见着人。希望没有耽误你写作业。”
顾青青呆愣愣地盯着那三支笔,不敢相信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慌乱地抓住衣角,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小声说了句:“谢、谢谢。”
“东西给你了,那我先走了。”
周尔白转身就要走,可刚抬起脚却又停了下来,“昨天那个人是我初中时实习的英语老师,偶然相遇,老师特别高兴,就给我看了她女儿的照片。”
“女、女儿?那——”这下,顾青青明白了,敢情周尔白那些话是夸奖人家女老师女儿的,顿时囧得她满脸通红。“呃嗯,我、我不知道。”
“无所谓了。”
周尔白很感伤似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在学校里还是要注意点儿,免得耽误学习,知道吧?”
说完,便背过身去,接着又叹息一声,似要决然而去一般手摇晃了一下手,“就这样吧,你以后多保重自己,我先走了。”
“你——”看对方这永不再见的架势,顾青青心里一慌,上前拽住他的一角,一鼓作气地解释道,“刚才你看到的男生,名叫顾天旭,是我二爷爷家的孙子。”
“真的?”
周尔白微微侧过头去,再次确认道,“真是哥哥?”
“我不骗你,骗你,我就是小狗!”
“那你敢发誓吗?”
周尔白转过身去,激动地追问。“当然!”
顾青青神情严肃,举起右手指着天,问道,“你想我怎么发誓?”
“你——”见对方满眼真挚,周尔白突然觉得自己逼着人家女孩发誓实在太幼稚,想要说些话来挽回一下面子吧,一时也想不起来该说什么才好了,便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沉默凝滞了空气,再加上这楼道口处吃饭归来的学生人来人往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那个……”周尔白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学长前辈的姿态来,冠冕堂皇地说,“作为学长,我就是想关心一下你,既然都是误会,呃嗯,解、解释清楚就好了。”
越说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气得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哦,好的。”
“嗯,态度可以。”
周尔白背过身去,又摇了摇手,“我,先走了。”
脚刚迈出去,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补充了一句,“发了很多试卷要做呢,再不回去,恐怕就做不完了。”
“好,再见。”
目送周尔白离开,顾青青满脸笑意地站在那里愣了许久,直到同班同学葛甜甜跟她打招呼,她才跟对方一起回了教室。……每天早晨五点四十左右睁开眼睛,六点十分左右进班,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有需要的时候出去买点儿东西,到上床休息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十分左右,每天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之中迎来了开学之后的第二次“大休”。时间也进入了二月底,春天的气息逐渐清晰,天气也渐渐地由寒冷转向温暖。天气暖和了,可“大休”回家的甄若心在这两天半的休息日里,心理却经历了一场冷透骨髓的风暴洗礼,原本应该轻松快乐的假期,也变得异常沉重。出去创业的甄高山回家来了,创业未成,人却瘦成了皮包骨头,至于那投资的钱嘛,别说什么收益了,十几万的本钱全部打了水漂。要不是家里的父母轮番打电话安慰,妻子哭着说一个人养活不了俩孩子,他真差点儿真就在外地上吊自杀了。这件事儿很久之后,村里那些跟他一起长大的玩伴都就这事儿还时不时调侃他几句呢!甄大道跟刘莲花走后,甄高山、王佳佳夫妻俩在卧室里商量以后的打算,王佳佳提议就按照公公婆婆之前说的话,拿出这最后的三万块钱来做些小生意。提到那三万块,甄高山见实在是瞒不住了,便老实交代了一切。原来,甄高山把十四万块投资进去之后,第一个月确确实实拿到了一些钱,可只有五六百块罢了,仅仅够自己生活花销而已,跟之前许诺的一个月几万块的收益相差太大了。想想以后回村没法见人的窘境,他便去询问好哥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对方一句不聊收益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地问他还有没有存款,怂恿他再多投一些,甚至还说如果没钱了也没事儿,可以拉其他亲戚朋友入股。实话实说,在这个时候,他其实多少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落入了传销的陷阱,心里是后悔不已,懊恼自己当初没听父母、大哥的话。要是真是传销的话,怎么面对父母,又哪来的脸面对妻子呢?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真的就这样把这些年来的积蓄亲手祸害了,双手抱着脑袋竭尽全力地思考着,做出了决定:就算不赚钱了也没关系,至少得把本捞回来才行!当时他就想了,既然别人都能通过传销从别人那里捞到钱,那自己也不笨,肯定也是行的。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他感觉自己大脑异常地通透明智,便开始花心思去研究并认真地去了解这传销里的运营情况。费了半天劲之后,终于发现了诀窍——那负责鼓动人的讲师说的话无非就是画画大饼、吹吹牛而已。于是乎,他便主动跟那好哥们提说自己能当讲师,但对方却说要讲师再交五万块。想着自己砸进去的那十几万,他一咬牙一跺脚,便瞒着妻子偷偷地把卡里的三万全部取走了。之后呢,又利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跟好哥们讲了讲价,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讲师。然而,即便是当了讲师,他还是因为拉不到人投资,只能跟其他那些被关起来的人一样,每天吃水煮白菜啃白馒头。“你把那三万块也取走了?”
王佳佳脸色刷白地后退一步,跌坐在床上,傻了一般嘀咕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甄高山辩解道:“佳佳,对不起,我、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心里吧,就想着与其把那些钱存在卡里,不如都拿出来投资,能捞出多少是多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你——”王佳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丈夫的脸直摇头,原本就哭红的眼睛里再次涌满绝望的泪水,拿手使劲捶打着了几下胸口。“你这让我可怎么活下去啊,是十几年辛苦所得就这么被你一下子都给败光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废物?不过了,不过了,离婚,离婚,我要跟你离婚!离了婚,孩子归你,我去找个井跳下去,死了也干净!”
甄高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妻子的腿,哭着道歉:“佳佳,我错了,你别这么说,我保证好好在外打工挣钱!我就是累死,也把咱们那些钱都给挣回来,求你别说什么死呀活呀的!”
王佳佳气恼地捶打着甄高山,哭得泣不成声,正在这时,她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忙踢了踢丈夫的腿要他赶紧站起来,自己也慌忙擦干净眼泪,假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咦?爷爷奶奶走了吗?”
甄若心纳闷地说着,轻轻敲了敲父母卧室的门,“妈妈,在家吗?十一点半了,要不要做饭?”
王佳佳隔着门回应道:“嗯,好、好的,你先去刷一下锅倒好水,我一会儿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