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在家时,在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甄高山突然返回家里,跟妻子王佳佳大谈特谈在厂里打工的工资多高工作多轻松。而对于一直一个人在家无聊至极的王佳佳而言,比起偶尔照顾一下跟自己不怎么亲的孩子们,也更愿意回到丈夫的身边去。于是,夫妻俩一拍即合,第二天就收拾东西一起出发了。甄若心跟甄天赐姐弟俩,自然而然地又跟爷爷奶奶住到了一起。暑假过后,学校的新宿舍顺利建成使用了,但新宿舍被学校安排给高一新生了,因此甄若心虽然顺利升入了高二重点班,却没能住上这新宿舍。除此之外,在这次重新分配宿舍之后,甄若心跟顾青青那友爱互助的舍友生活也彻底结束了。305宿舍门口,朱荣荣一阵飓风似的冲过去,咋咋呼呼地打了声招呼,不待刚甄若心反应过来,便热情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兴奋地说着:“真没想到能跟你分到一个宿舍,正好咱们头对头,晚上还能说悄悄话,嘻嘻!”
说话间,一扬手,便把手里的行李扔到了上铺的一个床位上。“呃—,我不——”看着已经躺在上铺的行李,本没计划要睡下铺的甄若心也只能乖乖地认命了。“谢谢你啦,朱荣荣。”
一边道谢,她一边把手里装衣服的袋子放在地上,紧接着又脱下了肩上的双肩背包。朱荣荣十分热情,听甄若心说还有行李在门外没拿进来,便跟着帮忙搬回了行李,甚至还一起收起床铺。两个女生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聊天,朱荣荣感叹甄若心的奶奶对她真好,还说起自家奶奶嫌弃自己是女孩断了朱家香火之事。甄若心不禁同情叹息,也暗暗感慨原来并不是所有人的爷爷奶奶都是理所当然疼爱孙女的。“我约了朋友去买东西,就先走了。”
“嗯,拜拜。”
见朱荣荣走出了宿舍门,”甄若心这才放开了一直略紧绷的情绪,一屁股坐在一个床铺上,松弛了一下僵硬到有些疲惫的身体。休息了一会儿,她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眼镜盒,取出眼镜戴上,仔细地观察起这新宿舍的环境来。这宿舍门朝东,目测有20平米左右面积,西面墙放着一张双层床,北面墙并排放着两张双层床,南面墙也并排放着两张,总共可供十名学生住宿。在宿舍门两旁边那放不下床的空间,各自从上到下钉了五个锯末板柜子。这十个柜子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最上面的两个柜子因为位置太高了,门被拽得垂在半空中,感觉随时会掉下来一样;柜门大多都坏了并且里面露出了多层锯末板,柜门上的搭扣也没有一个是好的——别说是男人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也能拽下来;有几个柜门的锁因为滑丝了的缘故,一眼看去,即便不用钥匙也能轻而易举地拽开。“也行吧,至少有个柜子可以放东西。”
起身走到柜子前,甄若心破有兴致地撩动着那摇摇欲坠的柜门,又回过头又看看屋里的床铺,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来——宿舍里所有的床跟以前在大宿舍里的床款式一样,而且都是崭新的,看起来非常牢固。大概过了有三四分钟的样子,又有一人来到305宿舍,甄若心搭眼一瞧,见是同班同学苏冰,正欲打招呼,就被一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声给打断了。“哎哟,累死了!”
那男人把夹抱在腋下的大蛇皮袋放在地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着宿舍里的环境,点着头笑呵呵地说,“挺不错的,比之前的大通铺要好多了。”
苏冰微微噘起嘴巴,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哼,反正无论在什么地方住,爸爸你都说挺好的。”
“你爸说得也没错。”
后脚又有一人进门来,听声音是一个中年女人,不用猜也知道此人必定是苏冰的妈妈,只听她说着,“我刚才看了,进门的第一间宿舍是宿管的房间,这也算是有专门的管理人员了,让人放心多了!”
“说不过你们,行吧?”
苏冰无奈地叹了口气,招呼她父母进来坐。甄若心见状,生怕待会儿冷不丁再出来打招呼被误会偷听,忙抓住机会打招呼:“你、你们好——”“呀——!”
苏冰还是被吓了一跳,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对、对不起。”
甄若心尴尬得无地自容,羞耻得满脸红彤彤的。“原来是你。”
苏冰微微笑了笑,又礼貌性地介绍了一下父母,随口问道,“怎么来这么早?”
问完这话,便四下张望着打量起房间来,似乎对老同学的回答并不十分期待,环顾一圈之后,她又气得跳脚一通抱怨。“人家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你看这床铺摆放得多么地尽其利。”
乐观的苏爸爸指着门两侧的置物柜,劝说道,“瞧这柜门设计的,跟蝴蝶翅膀似的,多好看啊!”
“呀,我都没看到,竟然还有置物柜!”
一旁的苏妈妈惊讶地说,可当她盯着丈夫所说的蝴蝶翅膀的柜门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扑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什么呀那是,明明就是坏掉了嘛!”
这下可把苏冰给气死了,闹着要出去住,苏家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答应女儿说出去买来工具帮她把柜子钉好,这才总算化解了危机。“还有别人也到了呢!”
苏冰在父母的帮助下收拾好行李,注意到上铺有两张床是紧挨着铺好的,便问道,“另外一个人是谁,认识吗?”
“是朱荣荣。”
甄若心点头回答。“真的吗?”
苏冰兴奋地双手一拍,“真好,哈哈,可真好啊!”
她满眼喜悦,就好像久不见阳光的向日葵猛地沐浴在阳光里一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自觉地表达着由衷的欢喜。“爸妈,怎么出去吃饭吧!”
“刚才不是还说没食欲吗?”
“心情好了?”
苏家父母吃惊地互看一眼,宠溺又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对呀,我现在是心情大好,嘻嘻!”
苏冰说着,便小碎步跑到父母的中间,一手抱着一个人的胳膊,蹦着跳着离开了宿舍。“再——”甄若心窘迫地放下早早准备好要打招呼的手臂,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即便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在场,还是羞得红了脸。“还以为她会打招呼呢!”
她一边用手掌扇着风,一边羞耻得咕哝着,“好尴尬,天哪,真是太尴尬!”
一直到晚上六点半为止,宿舍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五个陌生的女生,这六个女生中三个是这学期的同班同学,另外三个则是其他班级的。到第二天下午,尤如梦才作为最后一名姗姗来到,305宿舍才终于全员到齐了。实话实说,在看到尤如梦的那一刻,甄若心真的是心里一凉,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直在外租房住的人会突然就住校了。不过呢,之后的日子却意料之外地平静,那尤如梦虽说没表现出特别友好的态度,但并没出做出像初中搞孤立人那一套,更加没有恶意散布谣言。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个“中休”,甄若心跟往常一样在班级门口等待着顾青青。两人约定好了,要一起出去吃饭买东西。“哎……”仰望着蓝蓝的天空,甄若心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寂寞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开学两周了,生活过得忙碌又平静,但过往的美好回忆总见缝插针地占据掉她空闲下来的每一个时间点,那克制在心底的思念便一天天叠加起来,愈来愈沉重的压抑感,逐渐在她的眉间刻出几道愁绪来。“若——”顾青青蹑手蹑脚地来到甄若心的身后,正欲吓她一吓,却看到好友那快要哭出来的悲伤表情,缓缓放下快要触碰到对方肩膀的手,心疼地轻叹了口气。“啊—,谁?”
甄若心被吓得肩头一颤,后退一步侧身一看,见是好友顾青青,赶忙收起眼底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地咧开了嘴巴,拍着胸口道,“哎呀,想吓死我啊!”
“若心,没事儿吧?”
顾青青了解好友那多愁善感的性子,生怕自己直白地说出心中的担心会触动对方的伤心事儿,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都挺好的呀!”
甄若心明白好友的想法,但此刻她对自己这一团乱麻似的愁绪根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又如何跟别人转述清楚,更何况这恼人的愁绪还如此难以启齿呢?见好友逞强不愿明说,顾青青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青青,别唉声叹气的了!”
甄若心亲昵地搂住顾青青的胳膊,抬手向北指着那新建好的宿舍楼的方向,悠悠地说道,“就像假期过后那突然出现在校园中间的女生宿舍,刚开始的时候会因为它阻断了我们便捷的近路而厌烦,可日子一久,还是习惯了,不是吗?”
望着那被教学楼遮挡严实了的宿舍楼方向,眉头微蹙了一下,又自我说服一般咕哝了一句,“早晚得习惯,习惯就好了。”
“你最近没跟戚——”“啊呀!”
仅听到一个姓,甄若心慌乱地大喊打算了顾青青的话,继而又动作神情夸张地双手捂着肚子,像一只小狗狗一样歪着头瞅着好友,撒着娇转移话题道,“我都快要饿死了,咱们快去吃饭吧,好不好?”
顾青青被对方那呆萌萌的模样逗得扑嗤一下笑出声来,无奈又宠溺地说:“你瞧你,傻乎乎的。”
见好友好像也没什么事儿,终于放下心来,轻轻挽住对方的胳膊,一起完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