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秀阳跑到自己房门口的时候,正看到甄真拽着柜子里的新被子往床上放,看着对方那笨拙的动作,来不及多思考什么,便上前去搭了把手。“谢谢老师。”
甄真娇羞地抿嘴一笑,指着屋内的双人床说,“今晚,我睡右边,你睡左边,行吧?”
薛秀阳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要不然,我还是出去睡吧。”
“什么?”
甄真愣在那里,脸色登时一变,赌气道,“随你便。”
“嗯。”
薛秀阳顺手拿起床上自己那床一直在盖的被子,作势就要出去了。甄真见老师真要出去,心里慌了,赶忙找了个借口道:“你想出去睡,我倒也没什么意见,可要是若心姐看到你睡在外面,恐怕又要气我了,说不定就把我当成一个心胸狭窄又嚣张跋扈的小人了呢!”
“这……”薛秀阳仔细想了想,无奈地妥协道,“那好吧,我不出去了。”
“哼,这还差不多,嘿嘿。”
“不过,我就不睡床了,在屋里打地铺好了。”
“打地铺?”
甄真有些不悦地噘了噘嘴,“难道跟我躺在一个床上,还能玷污了你纯洁的灵魂不成?”
虽说不大高兴,但想到打地铺总比出去睡要好多了,便也不再争执了。“想睡哪里你就睡哪里好了,随便你自己。”
薛秀阳铺好了地铺,起身去洗漱完毕,又给甄真拿来了一套全新的牙刷跟杯子,说:“你也去洗漱一下吧,要洗澡的话——,这里有浴巾。”
说话间,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白色浴巾递了过去。“哇,你还常备这些东西?老师你真跟以前一样,做什么事儿都这么面面俱到。”
甄真接过那牙杯跟浴巾,又从自己的行李箱拿出睡衣裤,开门去洗澡洗漱去了。见学生进到浴室里了,薛秀阳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笑容,呢喃着:“又不是一次性的东西,怎么会常备。”
他知道她出奇地爱干净,就提前准备好了。甄真的洗澡速度非常快到有些潦草的地步,短短十五分钟就解决了,因为她实在不想浪费掉跟薛秀阳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之后,她便趴卧在床边,滔滔不绝地跟讲起了在学校时发生的一些有趣儿的事情来。薛秀阳一言不发地聆听着,像是听到了绝美的音乐一般,表情里写满了惬意,听着听着竟迷迷糊糊地有了睡意。甄真见老师闭上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笑意,试探性地下到地上,只是她的一只脚才刚刚着地,就被发现了。“快上去,我困了,要睡觉。”
薛秀阳往上扯了扯被子,闭着眼睛继续睡觉。“哎呀,被发现了。”
甄真吐了吐舌头,但却没回床上去,反而大张旗鼓地大步走到了薛秀阳的身边并躺下,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抱住了他的左胳膊。“干嘛?!”
薛秀阳唰地张开眼睛,斜眼瞧了一眼左手边的人,当跟对方那双媚眼如丝的桃花眼对视的一瞬间,他噌地弹坐起来,紧张地吞咽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既、既然你喜欢睡地铺的话,那我就到床上去睡好了。”
“老师你要睡床?”
甄真哭丧着脸,耍赖道,“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嘛,竟然让我这个客人睡地铺?”
“我——,你——”薛秀阳有些无奈,“那、那我不睡床了,你来睡,好吧?”
“床本来就是给人家睡的嘛,你怎么能上去!”
“哎,好吧,你的你睡,行了吧?”
薛秀阳摇头笑了笑,重新躺下,催促道,“你快回你床上睡觉吧,我明天还要去跟客户签合同,得早点儿休息。”
“现在才八点半而已,你又不是老头子,干嘛要睡这么早啊?”
甄真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继续赖在薛秀阳的身边。“我说了明天还——”“难道说话也不行吗?”
甄真打断了薛秀阳的话,盯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用近乎乞求的语气柔声说着,“秀阳老师,我只是想跟你说会儿话而已。”
“阿真,你——”薛秀阳叹息着苦笑一声,望向天花板沉默了。“干嘛唉声叹气的?我又不是把你怎么着了,哼!”
“哈哈!”
薛秀阳一下子被逗乐了,开玩笑地反驳道,“即便真要怎样,我也是‘攻’!”
“嗯?!”
甄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老、老师,你、你怎么知道‘攻’的?”
“呃…这个……”薛秀阳自然不会说自己当初为了搞明白自己的性取向去翻阅了很多相关小说的事情,便随口扯道,“现在网络多发达啊,不到处都是这些东西吗?我就是不想知道也做不到吧?”
“这…倒也是。”
甄真有些失望地扁扁嘴,压抑着心底被晃到的压抑感,很是感伤地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薛秀阳忍不住开口关心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伤心。”
“伤心什么?”
“你不知道?”
甄真反问一句,又叹了口气,直接吐露心声道,“高中时,我追求了你两年多,现在依然喜欢着你,你却依然不肯接受我,我不伤心才怪吧?”
薛秀阳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在遇到你之前,我曾经以为没有真心换不回的真心,只要足够坚持,就算是石头也能焐热了,可你好像没有心似的,永远都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我从没想过追求一个人会如此地艰难,也没预料失恋会这么…呜嗯…TMD这么痛…呵呵呜…哎……”甄真越说越伤心,不知不觉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耳朵。“小甄,你——”听到哭声,薛秀阳慌忙起身,想要去帮对方擦去眼泪,但伸出去的手却啪地一下被甩打开了。“怎么了?”
他不解地问,“我只是——”“只是什么?”
甄真低吼着打断了对方的话,带着哭腔诉说道,“别再这样了,行吗?你一次次给我希望,又一次次地打击我的热情,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既然不喜欢,远远地避开不就好了?为什么到学校招工的时候,要跟我同学打听我的事情?我们联系上以后,又为什么不说你快要订婚了?你明明就知道的,我一直对你心怀不轨,却为什么要这样藕断丝连地折磨我?”
“我——”薛秀阳慌乱无措地搓捻着手指,解释道,“我、我只是想帮你,呃嗯,大学生出来工作也不容易。”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
甄真的情绪快崩溃了,但逻辑反而清晰了起来,只听她条条是道地说着,“我家里什么经济实力,你不知道?还是说,我这个理工大学的学生找个实习的地方很难?”
“这个…我就是想…帮你…呃嗯……”薛秀阳越发地紧张,磕磕巴巴地继续着自己那毫无说服力的解释,“咱们这么多年没见,我想着见见面总是好的。”
“只是想见一面?”
甄真嘴唇微微颤了颤,讥讽道,“你倒是享受了朋友重逢的喜悦之情了,可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怎么能…这么任性…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双手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你——”薛秀阳犹豫了一下,默默地缩回了想再次伸出去的手,答非所问地说,“我是家里的独子,我爸妈真的非常爱我,他们希望我能结婚生子,你懂吗?”
“哼,借口,都是借口,呜呜,少拿你父母当挡箭牌了!你说过的,即便我是个女生你也不会喜欢我!”
“哎……,如果…你真是女生…就好了。”
薛秀阳语气悲伤地喃喃自语,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像是被调皮的孩子故意按下了加音键一样,原本低沉无力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地高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激动,“阿真,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是女生!”
“啊?什么?!”
甄真瞬间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边擦眼泪一边询问,“你这话是说,要是我是女生的话,你就能接受我了?”
“哎……”薛秀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无比惋惜地说着,“可惜,你是个男的。”
这一刹那,甄真乐开了花,勉强忍住从心底迸发出来的笑意,她双手轻托脸颊,一脸娇羞地问:“这么说来,你真的喜欢我,是不是?”
抿嘴笑笑,又道,“就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即便是要订婚了,也想要再见到我,对吧?”
“不……”薛秀阳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当视线对焦到甄真那犹如夜空中的星星般真诚又饱含期待的眼神时,他眉头一皱,坦诚地说,“抱歉,我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
“想不明白吗?”
甄真贼贼地眯眼一笑,一个翻滚趴在了薛秀阳的身上,又像蛇一样往前爬了爬,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靠在薛秀阳的胸口,柔下声音问道,“那现在,你感觉如何?”
“呃,你——,我、我,那个……”薛秀阳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的,禁不住舔了舔嘴唇。“难道你很渴吗?”
甄真抿着嘴角的笑意,耳朵贴上对方的左胸位置,调侃地说,“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啊,嘻嘻,害我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阿真,我——”薛秀阳深呼一口气,叹息道,“下辈子吧,阿真,下辈子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一定娶你,好不好?”
“什么下辈子啊?”
甄真娇嗔地说,“人的生命就只有一次,哪来的下辈子?就算有下辈子好了,那不得喝孟婆汤吗?谁还会记得谁?”
她抬起头,神情凝望着薛秀阳的眼睛,“我只要这辈子,也只信这辈子。”
说着,便抓着薛秀阳的手按放在自己的胸口,“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我明白,我一直——,嗯?”
薛秀阳感觉到手掌下那若有似无的弧度的一瞬间,微微愣了愣,当他瞧见甄真那娇羞的神情时,傻傻地问道,“你偷偷练胸肌了吗?”
“胸、胸肌?!”
甄真羞耻得满脸爆红,噌地从薛秀阳的身上爬起来,恼得直跺脚,俯视着面前的人,咬牙切齿地吼道,“我他喵的怎么看上你这么个榆木疙瘩脑袋的钢铁直男?服了,真是服了,哼!行,行吧,您自己睡吧,我不奉陪了!”
说着,躺上床,蒙上被子睡了。不一会儿,还打起来轻轻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