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身上，有浓浓的女人味，她微微歪着头冲我笑的样子，很好看。那块圆滑的鹅卵石在不知不觉中回到我的手上，可以说，我对这块石头非常的敏感，只要一接触到它，心境就好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车子在行驶，我完全放松，靠在座椅上面，轻轻闭上了眼睛。鹅卵石里承载的海一样的记忆信息，随后开始占据我的脑海。从苏然获知的某种理论来说，接收过一次鹅卵石的记忆，第二次就不可能再有特别大的发现和收获。因为人或者生物的记忆，是分等级层次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去刺探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么能得到的，就是一些在对方记忆里留下无比深刻的部分片段。混乱的画面持续了一会儿，在恍惚里，我又从这块鹅卵石上，捕捉到了以老无名生物为视角而看见的情景。一座庞大浩瀚的古城，像神居住的天宫，在山河大地上耸立着，或许从真正的意义上分析，这座古城，已经不是供居住的城市，它已经变成了一种象征。因为这一次读取记忆的目的非常的明确，所以在这些画面不断闪现于脑海的时候，我潜意识里就很注意某些细节。古城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但在混乱的场景里，能发现四周是高高低低起伏的山，一眼望不到头。古城就在这片峰峦中间，而且，远近的山银装素裹，天空仿佛还在不断的飘洒着鹅毛大雪。雪下的很大，我在极力的把这些获取的细节都留在自己的记忆里。我相信，老无名生物不可能亲眼目睹这座古老到不可追溯的石头古城，这段记忆，必然来自它们族群中的世代传承。任何事物，在长时间的交替保存过程间，肯定会发生一些无法避免的损失，记忆更是如此。这段记忆，比较模糊。磅礴的石头古城不可能高过周围的群山，但它仿佛是这片山海中永恒的唯一。我还想记住更多，但是鹅卵石里繁杂的记忆开始动荡，紧跟着，画面骤然一变，又回到了暗夜草原。暗夜草原里，有淡淡的手电的光线，我在这种迷失了正常神智的情况下，依然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因为我又看到了那段关于父亲的记忆。年轻时的父亲，一身血迹，身受重伤，他在拼命的躲着，同时又在拼命的捍卫。这段记忆和关于石头古城的记忆不一样，古城的记忆来自传承，而这段记忆，应该是老无名生物自己的记忆。那个时候的它，还处在年幼时期，或许，这是它平生第一次看到族群之外的生物，所以，它留下了非常非常深刻的印象。正因为是出自本体的记忆，所以远比石头古城的记忆要清晰的多，我甚至能大概看到父亲脸庞的轮廓，能看见他所流露出的表情。大群的无名生物，已经把父亲团团的围在暗夜草原上，父亲的腿部受伤，他靠着双手在支撑地面挪动身躯，他在不断的后退。半人深的草丛里，暂时看不到别的，但父亲在后退之间，我突然意识到，他并非害怕，并非在乎自己的生命将要被无名生物夺去，他退缩，只是为了捍卫身后隐藏在草丛里的东西。那是比他的生命更宝贵更重要的东西，但我实在无法看到。无名生物的一生，不会像人一样，跌宕起伏，悲喜交替，它们就在黑暗的地下，为了生存而奋斗，或许匆匆一晃，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所以在老无名生物的记忆里，能比较清晰的获取的，就是石头古城，和暗夜草原的往事。我已经努力了，但可以得到的，暂时只有这么多。这一次，我很顺利平安的从读取鹅卵石记忆的昏厥中苏醒，我跟苏然讲述了第二次读取中所捕捉到的关于石头古城的细节。苏然听的非常认真，一个字都没有遗漏。“让我稍稍休息一下。”
我很主动的跟苏然说：“沉淀沉淀，可以再读取一次试试。”
“辛苦你了。”
苏然很受感动，读取记忆看似就像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实则是非常耗费心神的事情。“没事。”
我有自己的打算，如果不弄清楚那座石头古城的细节，苏然肯定还会再提类似的要求，更重要的是，我很想知道那段暗夜草原的往事，因为我的预感依然那么强烈。我没有亲身经历那段往事，因为在父亲经历这些的时候，我可能还没有出生，那本来是一段跟我无关的记忆，但我预感到，父亲的命运，就是在暗夜草原被改变的。无论出于对事件本身的关注，还是出于父子感情，我都想弄清楚。大概休息了几个小时，队伍进行休息。我继续开始读取鹅卵石的信息，经过两次的读取，我有了一定的经验，我渐渐的掌握了该如何平稳而且比较完整的让鹅卵石里的信息呈现在自己的脑海，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做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梳理，或者说筛选，从海量繁复的记忆里面获知最有价值的一部分。我在努力的记住石头古城出现时周围的一切细节，当我第三次从记忆碎片里看到石头古城的时候，画面更清晰了一些。清晰的画面，更多浮出水面的细节，让我在这一次读取的过程中着实震惊了。最早记下这些记忆的，肯定不是老无名生物，而是在它之前不知道多少年的同族。石头古城是在一片广阔险峻的山地间，当事者经过了长途跋涉，才赶到了古城附近。当事者可能是在跋涉中耗费了太多的体力，脚步越来越慢，离古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它大概是走不动了。就在画面闪烁的时候，当事者停下了脚步，在它面前那条狭窄又非常崎岖的山路上，出现了一点异样的东西。随着距离的拉近，这点异样的东西，模模糊糊的呈现在了眼前。如果放到现在，那么这东西再普通不过，然而留存在无名生物的记忆里，这东西就显得那么突兀，突兀的诡异，让人无法理解。一双鞋，黑色的鞋，透过鞋子的轮廓，大概能看得出，那仿佛是一双类似登山鞋一样的鞋子。鞋子就摆在山路的中间，当事者发现了鞋子，它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把这双鞋穿在了自己脚上。这双鞋子，如同赋予了它新的力量，它的疲惫消失了，更加坚定，也更加执着的走向了已经遥遥在望的石头古城，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为了寻找心目中的圣地，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我曾经判断过，石头古城存在的年代，距离现在至少是以数十个世纪为时间单位的，甚至还会更早。数十个世纪之前，是什么时候？是整个人类还处在蛮荒未开化的原始时期，在那个古老的年代里，这双黑色的登山鞋，显然让我费解。但这绝无可能吗？如果放到过去，我一定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人为的闹剧，可是我亲眼见过那些出自地下深渊的化石。那些化石的本体和其存在的具体年代，本身就是相悖的，不可思议的。画面被凌乱的碎片冲散了，杂乱的记忆纷纷扰扰的晃动了好一会儿，另一段深深烙印的记忆，在乱流中凸显。我看到了暗夜草原，又看到了身受重伤的父亲。记忆的视角，是老无名生物，它那个时候还年幼，跟随在诸多的同族后面，朝父亲围拢。只有它一步步的靠近，才可能看到更多的情况。我在恍恍惚惚里，心就好像被揪紧了。四面八方都是无名生物，父亲孤身一人，明显没有别的援兵，他要独自面对来自四方的威胁。他还在双手撑着地面慢慢的后退，一直退到了身后的草丛里，他的神态，深沉的好像深邃的地下深渊，又好像那个根本没有尽头的黑洞。我的判断是没错的，尽管父亲没有明显流露出什么，但他必然在守护身后草丛里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视角在不断的拉近，因为没有别的阻挠，无名生物很快就收缩了包围圈，跟在族群后面的老无名生物，距离父亲，更近了一步。我想，如果它在这样迈进，那么用不了多久，草丛后面的东西，就会呈现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