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踏实，三只小黄鼠狼不可能和棕熊一样直接带给我们致命的威胁，可是违背常理的现象，在此刻是那么的令人不宁。“这是搞什么。”
老巴围着小小的灌木丛走了一圈，灌木丛的叶子都掉光了，一眼就可以把整片灌木丛看的清清楚楚，可以确定，除了这三只吊死在灌木上的黄鼠狼，再也没有别的任何东西。查找不出什么线索，就无法推测出更多的情况，一时间，我们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咱们，怕是遇见麻烦了。”
狐狸一直不声不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老巴转了整整一圈，他才突然抬起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怎么说？”
“这三只黄皮子，是跟咱们来换命的。”
“什么？换命？换什么命？”
狐狸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四处漂泊，在山阳立足之前，他曾经到吉林呆过两年，尽管没有去过更遥远的包山，不过东北地区的一些风俗习惯，他很清楚。尤其是跟着古行里的一些前辈，让他耳闻目睹过许多许多常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在民间的说法里，万物有灵，一些野物如果通了灵性，得了法门，就能通过修行而蜕变为“仙”，也就是常说的妖仙。胡黄白柳灰，是传闻最多的“仙”，其中的黄，指的就是黄鼠狼，亦或黄皮子。狐狸在吉林混生活的时候，跟一个孤苦的老采参人一起呆过一段时间，老采参人无儿无女，也没什么积蓄，狐狸可怜他，平时辛苦赚来的钱，会赡养采参人。采参人虽然身无余财，但有的是见识和经验，他跟狐狸讲了很多过去采参时所发生的事情。人有人的法则，那些野物也有野物的原则，几乎所有的“仙”，都秉承着因果报应，换句话说，就是有恩必报，有仇同样必报。比如说，黄皮子想要谁的命，绝对不会白要，会让种群里的小黄皮子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提前把该付的一条命付出，然后才找当事者索命。一命换一命，这很公平，也是妖仙的行事原则。除了换命，绝对不会有黄皮子或者狐狸之类的野物自寻死路。眼前这三只小黄鼠狼死的那么蹊跷，顿时让狐狸回想到了当年老采参人跟他讲的那些故事。“娘的！咱们得罪它们了？”
老巴走南闯北，经历的事情很多，对这种事，也比较信，一听狐狸的话，当时就急了：“再一个，三个小黄皮子，就换咱们的命？”
“话不是这么说的。”
狐狸解释道：“在你看来，一只小黄皮子的命不值钱，但在老黄皮子眼里，这些小黄皮子可都是它们的子孙。”
我和老巴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不是追究换命这个件事情真伪的时候，怪事既然发生了，就肯定有发生的道理。我认为狐狸的讲述大概是靠谱的，最要紧的，是它们要怎么夺走我们的命？我们又该怎么去防备？谁都没有相关的经验，处在深山老林，别无他人，不管出现什么意外，都得我们出手应付。我的确心里有点忐忑，不过老巴和狐狸都不是怕事的主，老巴嘀咕了一阵子，一抬手里的枪。“我就不信了，人还斗不过野物？”
“你还是小心点吧。”
我心有余悸，因为对方既然已经给了换命的征兆，就说明，它们不怕我们防备，甚至还给了我们防备的时间和机会。忐忑归忐忑，可是该走的路，依然还是要走的。我们绕过灌木丛，直接踏上了继续前行的路。剩下的行程，大概只有大半天了，三个人带着一万分小心，尽量加快脚步。从清晨一直走到正午，沿途安静的不能再安静，仿佛所有的生物全都销声匿迹了。前面不远的地方，林子密集了，很多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构成了一片好像成千上万年都没有人涉足过的极其原始的野林。林子非常的静，走进去之后，我们放缓了脚步，因为这种寂静，就如同是在一间安装了隔音层的房间里一样，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声音，甚至连头顶风吹枝叶的声响也不存在，静的让人心慌。我感觉有些瘆的慌，然而这片老林是我们的必经之路，非走不可。林子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面积有多大，走了一会儿，三个人就好像完全陷在了一片深绿色所交织的汪洋里。老树的树冠很宽，而且枝叶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尽管是在白天，但头顶的光线无法穿透枝叶照射下来，老林里头似乎处在黄昏到夜晚之间的间隙中，一切都变的模糊朦胧。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打开手电，用手电的光线来照明。遍地都是散落下来的针叶，不知道有多厚，每年都在不断反复的针叶凋落衍生，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地面的落叶松软不留力，一脚踩上去，就好像踩在发虚的棉花堆上。行走的速度不由的减慢，手电的光线朝前面照去，照不到老林的尽头。我总感觉，在这片遮天蔽日不见光明的老林里面，仿佛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我琢磨不透，也看不出来，越走越觉得心悸，那种慌乱的情绪，渐渐的繁复，变成了一块隐隐的阴影。从早上走到中午，肚子感觉饿，可是我们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多呆，只想早点走出去。愈是想走，老林就愈是深不见底。吱吱……骤然间，沉寂的寂静被一阵叫声给打破了，三个人都处在高度戒备中，叫声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老巴唰的一下就举起了手里的枪。那仿佛是什么小野兽在叫，但叫声一传出来，随即又消失了，让人根本就察觉不出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我们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三个人背靠着背，一人注视着一个方向。“是咱们耳朵有问题了。”
老巴看了几分钟，什么也看不见，而且又捕捉不到声音的来源，说来说去，只能当做耳朵有毛病。“快点走！”
我实在有点承受不住这种寂静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吱吱……在我们刚刚分开，想要继续迈步向前的那一刹那，吱吱的叫声又一次飘到了耳边。这一次，我们都听的很清楚，再也无法用耳朵出问题来解释了。哗……密不透风的老林，仿佛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冷的仿佛在冰窟里冻了一个世纪，风一吹过，整个人就顺着耳朵差点被冻僵了，冷的出奇。在手电光线的照射下，风刮过的同时，眼前只有六七米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咔……老巴的反应够快，举枪就对准了前边，枪的子弹是上膛的，保险也打开了，只要手指一动，就能击发。但是这一枪终究没有打响，因为在光线照射前方的时候，我们同时看见，那三只吊死的小黄皮子，竟然直挺挺的挂在六七米之外，脑袋耷拉着，四肢僵直的低垂，随着之前呼啸而过的那阵寒风，钟摆一样的左右晃动。“果然跟上来了！”
老巴暗中咬咬牙，三只小黄皮子，肯定吓不住他，但是我们都记得，小黄皮子一直留在宿营山洞外的灌木丛里，赶路之前，我们没有动它们的尸体。然而此时此刻，三只黄皮子的尸体，和长了腿了一样，而且隐然“走”在了我们前面。这是威慑？还是恐吓？甚或其它？“不管它！咱们走！”
老巴举着枪在前面开路，诡异的气氛把老巴给弄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东西出现，枪膛里的五发子弹会毫不留情的瞬间激射出去。老巴在前头加快了脚步，我和狐狸紧紧跟在后面，在跨出两步之后，狐狸手中的手电，突然像是消耗光了电池，又好像接触不良，明明灭灭的闪了几下。我们全靠手电照明，手电光一出现问题，视野随之就模糊了。狐狸二话不说，直接从包里取出了备用的手电，手电光一亮起来，眼前仿佛有影子一闪而过，等到视线再一次平稳的时候，那三只摇摇晃晃的小黄皮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我们不可能在这儿逗留，更不可能转身退回，唯一能选择的，就是闷着头冲过去。老巴越走越快，最后几乎一路小跑，我和狐狸也步步紧跟，跑了大约有二十米左右，正在跑动的老巴的身子突然一歪，一条腿直接就陷在了松软的落叶层中。幸亏老巴反应及时，感觉脚下踩空的同时，身子朝后一仰，我很适时的拉了他一把，把他拉的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咔……在我拉回老巴的时候，被他踩空的一片结成硬壳般的落叶层，咔的一下子裂开了，一团一团腐败的落叶，连同泥土，从下面慢慢的翻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