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着坛城的墙根,屏气凝神的感应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但不亲眼目睹,就看不出那声音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我的脑袋上都是汗,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光线就等于瞎子,我拿着手电,关也不是,继续开着也不是。手电的光线很明显,如果那声音的确异常,那么,发出声音的东西,肯定早就察觉到了我手里的光线。我抬手就把手电顺着地面给丢了出去,手电骨碌碌的从坛城的墙角一直滚到那边,歪歪斜斜的滞留到了地面上。光线不动了,那声音似乎也消失了,我继续保持很慢的速度,从坛城的墙角朝一边挪动。在这片寂静里,我终于挪到了视线可以观测的地方,但是坛城的宽度导致视力无法触及到另一面,来回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见。我又不敢动,只能躲在这一边。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流逝,越是没有声音,我心里就越虚,我把身体完全趴在地上,然后就想继续顺着坛城的边缘挪动一下,至少得把大致的情况搞清楚。我只爬出去两步,周围依然那么寂静,然而,我的后背突然就冒起了一片形容不出来的寒意。有的时候,人并不是完全需要眼睛才能看到一些东西,除了眼睛,还有感觉。这个时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了。我趴着不动,慢慢的回过了头,坛城四周本身没有任何光源,只有我丢在地上的一把手电,手电的光线贴着地面扩散出去,到了几米之外就已经散成了昏沉的光雾,但是隐隐约约中,我一下子看到坛城后面大约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那些高低大小不一的石堆后,并排站着很多无名生物。我根本看不出究竟有多少无名生物,但非常的多,我也不知道这些无名生物到底是什么时候聚集到这里来的。在我的视线混淆之中,一个个的无名生物,就像一个个没有表情和生命的木偶,漠然的注视着我。我的心一抖,从头到脚像是突然坠入了冰窖。我不由自主的转动目光,从左到右。我不可能把整片坛城所在的范围都尽收眼底,然而,距离坛城最近的那一圈倒塌的石柱和石像后,似乎全是无名生物。我的脑子里,瞬间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破败古城有无名生物,这并不奇怪,但这么多无名生物,有条不紊的一起聚集到附近,完全瞒过了我的观察和注意,这就匪夷所思了。要知道,无名生物毕竟退化成了近乎野生的物种,没有完全分明的阶级制度,在族群内,基本都按照血缘的远近,组成类似同族一样的小团体,团体的领导者可以指挥这个团体的成员,可是无法调动所有的无名生物。这意味着什么?我陡然想起来从没有进入破败古城之前得到的那些零星的线索,无名生物中的圣灵,回归了。我不相信圣灵还会重新复活,可是,除了圣灵之外,还有谁能让这么多的无名生物都俯首听命?这个问题我想不清楚,也没时间再想了,因为现在的处境非常明显,我被包围了,包围在一个非常大的包围圈里。我下意识的就去摸摸自己脸上已经凝固结痂的伤口,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忍痛把伤口重新撕开,用自己特殊的血,去换取安全。想到这儿,我稍稍安静了一点,继续观察,据我的分析,包围我的,全都是无名生物,好像整个破败古城的无名生物一起集中到了这儿,除了无名生物,没有人的存在。这就让我心安不少,对于无名生物而言,我的血还是有用的。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毫无疑问,这些无名生物已经发现了我,坛城这边很空旷,除了这座巨大的坛城之外,最近的掩体也在二十米之外,我再躲藏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如果这样,倒不如大方一点,镇定一点。我站起来,又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探索坛城?肯定不可能,呆若木鸡的留在原地?似乎也不明智。想了想,我认为跟这些无名生物里其中任何一个沟通,都不会有用,必须要找到它们共同的领导者。这个领导者,应该就是我之前得到的线索里所提及的,回归的圣灵。我忍不住又开始左右的观察,二十米外的情况,没办法看清楚,能看到那些影影绰绰的无名生物已经算不错的了。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坛城的东边,轰然亮起了篝火的火光。篝火的火光开始不大,但随着燃料的燃烧,火光熊熊。火光照亮了一大片范围,和我所观察的一样,在那边的石堆后,隐藏着难以计数的无名生物。我的心忍不住又颤了颤,无名生物是不需要光源的,除了血脉很特殊的个例,篝火对它们而言,没有任何的用处。但此时此刻,骤然亮起来的一堆篝火,意味着什么?我依然站在原地,进退维谷,我觉得很不安,心里仿佛总是有根刺在来回的扎着自己,相当的别扭,但身在这个包围圈,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要去面对。不远处的篝火,燃烧到了顶点,熊熊的火苗蹿起来能有三米高,火光一亮,就能看到周围的环境,有几个无名生物,专门朝火堆里面添加木柴,让火光可以明亮而且持久。那么大一堆篝火,事实上也等于把我的视线阻隔到了篝火处,篝火之后,我看不到了。在火苗跳跃之间,我猛然间看到,篝火的后面好像站着一道直立的身影。这道身影,我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这道身影出现的同时,篝火附近的那些无名生物,顿时不约而同的噤若寒蝉,就如同族群里的神祗突然降临了,无名生物都颤颤巍巍的俯拜在地上,一动不动。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一直从那边传入我的耳朵,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篝火后面那道若有若无的身影上,等到一只无名生物慢慢从旁边走到篝火外的一个石堆上的时候,才回过神。距离这么远,我看的不是很真切,不过,我真觉得这只无名生物有点眼熟。它站在石堆上头,腰身挺的比较直,这和别的普通无名生物有很大的区别,一眼就看得出来。我突然就想起来了,想起来之前进入古城时,在那个水潭边所看到的一切。眼前这只无名生物,就是当时带队在水潭边灼烧罐子的那只。我早就猜测的到,这只无名生物应该具有一部分圣灵一族的血脉,视力没有彻底退化。这只特殊的无名生物站到石堆上,不等我想清楚,它猛的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咆哮声迅速的传遍了坛城所在的空旷地。别的无名生物没有视觉,但这道低沉的咆哮,却像是一道指令,又像是一道提示,咆哮声还没有完全消散,散布在坛城四周的那些无名生物,全都和篝火旁边的无名生物一样,同时俯拜在地。这一刻,几乎所有的无名生物都俯地了,只有篝火后面那道若有若无的身影,还是静静的矗立着。这道身影,仿佛拥有无上的地位和权威,至少在无名生物的种群中,它是至尊主宰。没有谁敢违逆它的指令,也没有谁敢亵渎它的权力。从那些俯地的无名生物来看,它们的内心,一定充满了敬畏,敬畏的连头都不敢抬。吼……大约三分钟之后,那只站在石堆上的特殊的无名生物又低沉的吼叫了一声,声音就是命令,所有的无名生物终于结束了伏地的状态。我已经完全的明白,这只特殊的无名生物看似好像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但它不是真正的主宰,它只是在替篝火后的那道身影发号施令。不由自主的,我眯着眼睛,想把篝火后的那道身影看的更清楚一点。熊熊火光让视线那么的模糊,我的思绪,仿佛一下子飞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久别了无数岁月的圣灵,真的回归了吗?我很想这样相信,可我的理智在告诉我,这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这件事,我暂时弄不明白,但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了,那就是,篝火后的身影,对我没有善意,它不友好,我在包围圈里,变成了所有无名生物的目标。我身上的伤口凝结,特殊的血脉的气息散发不出去,这些无名生物蠢蠢欲动,似乎都在等待一道指令,只要那道指令传来,我就会瞬间被无名生物的浪潮所淹没。我很不甘心,又很无奈,这次遇险,和之前的遇险还不太一样,之前遇险之后,只想着能早点逃脱,保住性命,然而这一次,这座神秘古老的坛城就在眼前,甚至进入坛城的那个缺口,就在七八米高的地方,只要我用用劲儿,或许就可以钻进坛城内部,把里面所隐藏的秘密看个一清二楚。但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这档子事,让我恨的牙根发痒。也就是这么几分钟的时间,篝火那边又响起了咆哮,所有的无名生物随着这声咆哮,从隐藏的石堆后面爬了出来,巨大的包围圈无形中在缩小,再缩小,我没路可走,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无名生物从四面八方围拢,一直围拢到了离坛城不足十米远的地方。包围圈一缩小,逃走的可能几乎为零,我的手不由自主就触摸到了脸上的结痂处,打算把伤口撕开。目前,我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特殊的血,还有手里的一把枪。我的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暗中整了整已经装好的弹夹,一支枪,五六十发子弹,这是我拼命的资本。当所有的无名生物逼近到了差不多十米远的地方时,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后的身影,似乎是不易觉察的动了一下,紧跟着,一串笑声,从篝火后面唰的飞扬出来。轰!!!当我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脑袋机械般的就猛然大了一圈,心头同时奔腾着一万头草泥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