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怕安熄以后不好讨媳妇,安意刻意练就了安熄精湛的厨艺,也算有个一技之长。王济和安道也习惯为安熄在庖厨帮忙,哥仨齐心合力配合下,丰盛美味的菜肴便摆上餐桌。经历过梦幻一夜的安熄早已疲惫不堪,忙完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哪想到书桌前曦凉正聚精会神地翻着一本书,专心致志之状和之前判若两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这句话在此刻她的身上得到完美诠释。安熄悄悄地凑了过去,问:“看什么呢?”
曦凉被吓得一激灵,匆忙间把那本书藏到背后,笑嘻嘻地问安熄:“这里的书都是你的?”
安熄依旧改不了满口胡言的毛病,有意卖弄文采:“嗯,我爷爷的书在他房间里,这里的都是我的!”
曦凉笑意更浓,试探般地问:“这么多书你都看过?”
安熄傲然道:“看是差不多都看过,也只有几十本比较爱看,都放在桌前了。”
曦凉一副恍然之色:“哦,我刚刚发现你桌子上有一本书很好看耶,嘿嘿。”
说完她举着书封面在安熄眼前晃了晃。安熄恍惚间只看到《兰陵书》三个字以及充满诱惑的封皮,他大惊失色,急忙辩解道:“这不是我的书!”
“哦?”
曦凉坏笑着,“可你说这些书都是你的。”
曦凉指着桌面,继续说,“而且你还说书桌上的书是你最喜欢读的。嘻嘻嘻,这本书你也喜欢?就是我从书桌上拿的。”
“《兰陵书》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安熄摇头晃脑道,忽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绝无此事!”
措辞甚是严厉。“人证物证具在,尴尬了吧?哈哈哈,书呆子!”
安熄忽然嘴笨,解释得苍白无力:“这书肯定不是我的!我真不知道咋回事。”
“嗯嗯,我也不问了,人总要有点小秘密的,嘻嘻。”
“你怎么才能相信我?”
安熄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信了,就看本书而已嘛。”
安熄气得要吐血。曦凉坏笑道:“反正我又不是你媳妇,管不到你哟~”安熄这才发现自己百口莫辩,想起这种书一般都是王济所喜欢的,怎么跑到自己这看,关键是还没拿回去,就随手扔桌上!“呃……还好是你看这本书,要是我爷爷或者王爷爷发现了就惨了。”
安熄一阵后怕。“嘿嘿,现在终于承认了吧。”
接着曦凉觉得不对,懊恼道,“什么叫还好我看了这书!人家是一个女孩子呀,怎么能看这种书呢!”
这次换成了安熄一脸坏笑,那样子却让人看着有点惊悚:“哦,是是是。”
安熄强忍着笑意背过身去幽幽说道,“我们这有个说法,叫三重肯定等于否定。”
“打你!”
曦凉气恼地伸出秀拳打了下安熄。安熄微微吃痛:“哎哎哎,你刚才看书的样子可是旁若无人啊,我进屋这么大声音都没惊动你……啊……你放手……疼疼疼……”安熄腰间软肉被曦凉拧到了,下一刻又轻松挣脱,平日里的刻苦修炼也不算白费。“你还说!哼!”
曦凉随手拿书扔安熄,就在当她刚随便举起一本书时,夹在里边的一张纸轻轻飘落在地上。曦凉瞪了一眼安熄,弯腰捡起,是一首诗,曦凉磕磕绊绊地念起来:“《行路难》——自古门阀何数千,朕本布衣起田园。堪……堪……”“堪舆。”
安熄提示道。“我认识!”
曦凉倔强道,“堪舆无处诉孤愤,一生那得奋空拳。可以独居推上品,或市十利熙攘间。沈君不齿书生见,刘郞羞问求舍田。行路难,行路难;前无路,阻重山。应知年少正好时,勿复抚膺坐长叹。”
诗念完了,安熄急切切地问:“怎么样?”
“这是你写的?什么意思?”
“我写的,感觉还可以。”
安熄傲娇道,“你没看懂?”
“给我解释一下嘛……求解求解。”
曦凉道,“别给我说无解。”
“这怎么可能,我写诗必有指向!”
安熄得瑟道。“?”
曦凉却一脸茫然……“说一下每句诗的意思,快点吧,快说吧,我都饿了。”
“别急嘛,听我说。第一句徒发感慨,就算是无解吧,第二句借明王讨北狄檄文中写到——朕本布衣,加之开国君主多本布衣,故有感而发。”
“嗯。”
曦凉很认真地听着,时时点头。见有人欣赏,安熄来了兴致:“天地间无处诉说我的苦闷,孤愤既指韩子《孤愤》一文——孤愤,愤孤直不容于时也。”
“呃……”说到这曦凉一脸茫然。这时安道手里拿着一半馒头啃着,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曦凉姐,饭做好了,快去吃吧。”
曦凉对安熄一笑,像是挣脱了巨大的痛苦:“呵呵呵呵,我先去吃饭了,你先歇歇吧,吃完饭再聊。”
“嗯。”
曦凉已经走了,安熄才出声……人走了,安熄也收拾好床铺安然入睡。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曦凉举着写了《行路难》的那张纸闯进安熄的屋子,喊安熄:“解释一下喽。”
见安熄还睡,忍不住在床边摇他:“解释一下啦!”
睡梦中的安熄不堪折磨,睁着惺忪的双眼,问:“哪里不懂?”
曦凉气呼呼地说:“都不懂啦,哪有你见多识广啊。”
安熄揉揉眼:“稍微读过书的应该知道得差不多啊。”
“我古诗文解析不好……”曦凉有气无力道。“我也不好,我爷爷总是说我写诗没啥天赋。”
安熄道,“不过根据王爷爷说的,这些诗文就不该去强行解析。”
“……”曦凉对安熄的跑题聊天慢慢适应了,“你几种意思?”
“就是说这种做法就不该有啊。”
安熄茫然无知地问,“你以为几种?”
“你说呢?”
曦凉面含微怒,“快解释啦!”
“我接着说,刚刚也给你说了不少了。”
“……”曦凉摇头,“不要啦,重新说重新说。”
安熄无奈,为了能睡个好觉也不想纠缠:“第一句徒发感慨,第二句借明王讨北狄檄文中朕本布衣,加之开国君主又多本布衣。后面说天地间无处诉说我的苦闷,孤愤既指韩子《孤愤》一文——孤愤,愤孤直不容于时也。“一生之中能有几时得意,奋空拳出处是温子升为北魏主写的檄文——朕不劳尺寸,坐为天子,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今若相安无事,则使身及子孙,宜如王誓……南渡洛阳,东临江左,闻者宁能不疑?王若举旗南指,纵无马匹只轮,犹欲奋空拳而争死,纵令还为王杀,幽辱虀粉,了无遗憾!本望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至此,言之增怅,唯王图之!。”
安熄见曦凉对自己的碎碎念再次变得迷迷糊糊的样子,补充道,“注意奋空拳。”
曦凉:“enmmmmmm……”安熄见曦凉听得津津有味,接着说:“我的未来即可以独处一室,读万卷书,又可以作为工商之人在熙熙攘攘的世间谋得利益。“所谓十利——见吕不韦与其父谈话里的十利,百利,无数三种生财之道,原意是耕耘十利,经商百利,政治投机无数,但我认为如今之世行商不过十利,所以改成十利,本意是经商。”
曦凉唯有感慨:“我觉得你的文学功底很扎实啊。”
“并非我功底扎实,而是很多人读书不深刻罢了。”
曦凉呆了一下:“嗯,你继续。”
“但是又想来刘宋时沈庆之不齿书生之见,那个白面书生的典故就起于此;昭烈玄德大帝不屑于求田问舍之人,见许汜和陈登的故事,实在不明白看看稼轩《京口北固亭怀古》‘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一句的注释,也算是化用吧。”
“想到这两个故事本来的目标再次丧失,故而发出行路难,行路难……的悲叹。但由于太白居士《行路难》最后一句再次昂扬向上,咱也不能输给他,最后也来了一句,抚膺坐长叹借用他的《蜀道难》。”
安熄呲牙笑道,随即又转入阴沉,“不过我的真实想法还是低落的,毕竟太白家世还算显赫……”安熄说完长舒口气道:“解释完了。”
“哦,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曦凉一副恍然之状。“不然呢?你以为我是那种登徒浪子不成?”
安熄奇道。“嗯。”
曦凉郑重地点头道,“差不多吧……再说正经人的日记哪会给别人看。”
“你不会看人,以后在外面闯荡可怎么办哟,小心被人骗了。”
安熄坏笑道。曦凉摇摇头,嘟着小嘴气呼呼地说:“怎么会呢,我这么聪明。”
“聪明?”
安熄浓浓的笑意中似乎有些嘲讽。“要骗也是被你骗啦!”
曦凉对安熄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然后就跑出了屋子。安熄嘿嘿一笑,自语道:“我是和她第一天认识吗?怎么好熟悉啊……”最终安熄也不想了,苦笑着甩甩头,蒙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