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轩尽可能简单的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怕刺激到母亲让她生气,便对三人的恶劣态度只字不提。“妈,你都不知道,他们骂我哥骂得可难听了,而且最后要不是我哥拿着刀吓唬他们,他们……”陈羽沫插话为萧羽轩抱不平。“沫沫,好好吃你的饭。”
萧羽轩打断了妹妹的话,问向母亲:“就是这么回事,妈,你怎么考虑的?”
萧则宁答非所问,笑着说:“先吃饭,吃完了再说。羽轩,锅里还有,赶紧吃完了去盛,别等凉了……沫沫,你那半碗面打算拖到天亮当早饭是不?”
萧则宁从两个孩子口中弄清楚事情始末,没有把那三人放在心上,却为萧羽轩的改变感到欣慰。她能明显感觉到儿子这次回家的变化很大,愿意开口1交流了不说,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事情也考虑得更周全,再不复以前那出口结巴、词不达意的模样。这种改变正是她之前梦寐以求的。……萧则宁在忙着洗碗收拾厨房的时候,见女儿挤了进来,就问道:“我这马上就弄完了,你来干什么?别在这碍事,穿着睡衣到处跑,感冒了你不受罪啊?赶紧回屋去,让你哥也上床躺着盖好被子。”
陈羽沫扭头看看房间方向:“我哥怕你心里难受,让我过来看看。妈,你没事吧?”
“我有啥好难受的?”
这种少有的关心让萧则宁很受用,说话都忍不住笑意:“对了,你去把我房间大被子抱你床上去,晚上我跟你挤挤。”
“啊?我那床那么小,能睡下两个人不?”
“怎么不能?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萧则宁这会就想跟儿子多说说话,“一会跟你哥咱们娘三聊聊天。”
“哦!”
陈羽沫自然也是乐意的,应声而去。……“什么情况这是?”
萧羽轩见到妹妹抱着被子进屋,脑袋上写满了问号。“妈刚才说她晚上跟我一起睡。”
萧羽轩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问道:“那你抱被子干嘛?你本来就是去隔壁卧室跟妈一起睡啊?”
陈羽沫把被子放床上,指着上铺说道:“我跟妈一起睡下铺,你睡上铺,妈说一会聊聊天。”
“……”这下萧羽轩才搞明白,可能是母亲有些话想对自己兄妹说,便就没再说什么。“羽轩,沫沫。”
萧羽轩躺在床上还在猜想母亲会说什么的时候,母亲的声音从下铺传上来:“我原本是计划,等明年沫沫上了大学后,再提跟你爸离婚的事。既然他们现在就等不了了,那就年前把婚给离了……要不是考虑着你们还小,特别是沫沫,这离婚的事也不会拖到今天......你们也都长大了,很多事多少都知道,希望你们别怪妈。“萧则宁的一番话打破了安静,话说完整个屋子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沫沫,不哭!”
,感觉到自己说话的时候,挤在怀里的女儿开始微微地抽动,萧则宁也不免有些哽咽,抚摸着女儿后背柔声说道:“现在就算妈不答应离婚,你奶奶那边肯定又是天天闹腾,这个家也安生不了。““我知道……可是我就想不通,爸咋会变成现在这样?”
萧则宁叹口气道:“哎……这哪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那你恨爸吗?”
听到女儿的问话,萧则宁忍不住回想这些年的点滴,片刻后坦然地说:“要说没恨过,那是假话……这两年妈也想明白了,他愿意怎么过那是他的事,以后妈只想守着你和你哥,你们两个能过的好比啥都强。“萧羽轩勉强也能算上是两世为人,比妹妹陈羽沫多了好多年的生活阅历,就没有跟陈羽沫那样问一些几乎没有意义的问题。母亲说的看开归看开,心底肯定还是有着过不去的坎儿,要不然怎么会偶尔酗酒,而且这个坏习惯还有加重的迹象。嘴上说着看开,心里却不通透,要不然也不会醉酒后说出后悔怀了自己、后悔生了自己这样的话来。萧羽轩感觉母亲像是把过错归结于自身,结果往往就是自己为难自己,因自责产生心结,而且这种心结光靠别人劝是没用的。这两年,刚四十出头的母亲就开始显老,担心母亲的身体,萧羽轩便开口劝到:“妈,你把酒戒了吧,酒醉伤身,即使偶尔想喝也少喝点。”
本就因儿子性格转变而开怀的萧则宁,听到儿子这句没头没脑的关心话,痛快答应了:“好,妈以后不喝酒了。”
母亲的话音刚落,萧羽轩便听到妹妹抱怨道:“全都是爸的错,要不然咱们一家四口在一起多好!”
傻妹妹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发生这些事又岂能是简单的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说的清的?一句抱怨的话,又把话题扯回了原来的轨道,提及往事,这不是给妈心里添堵么?果不其然,萧羽轩又听到了母亲的叹气声:“哎……”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萧则宁就不想因为大人之间的事,让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的女儿心里积怨,索性打算把话说开:“你爸很多事情做的是不对,可要说全怪他,那也是没有道理的……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已经怀了你哥四个多月了,这头几年,你爸你奶奶对我和你哥还算不错的......也怪我当时任性,有了你哥,就跟你爸说这一辈子只要你哥这一个孩子......你奶奶这人认旧理儿,你哥算不得陈家骨血,就一心想要个亲孙子,其实你爸心底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念及到我,没直说而已......所以现在回头再想想,你奶奶嫌弃你哥也好,闹着逼我要二胎也罢,甚至有了你之后跟你大姑一起撺掇你爸再找一个,这都是能理解的......那真要说到底,这错还是应在我自己身上。“听到这,萧羽轩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母亲所谓的看开,果然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自身了。想了一下,虽然知道劝慰的话可能没啥用,萧羽轩还是开口:“妈,话不是这么说的,人总不能拿着别人的错当成自己犯错的理由吧!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好比说一个人的父亲被另一个人杀了,那当儿子的就能借着报仇的由头去杀人?那这不是乱套了么?其他的事情抛开不说,就说小姑,她那个当妈的卖女儿没卖成,自己女儿都不心疼,最后反倒把你怪罪上了,这又是什么道理?“萧羽轩提到的小姑,就是马老太嫁给陈瘸子后,又生的一个女儿。萧羽轩的小姑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十来岁的时候跟着同村的人外出打工,跟同厂的一个男的两情相悦好上了。男方家长带着诚意上门提亲,马老太咬死天价彩礼不松口,男方家庭条件有限,最后是不欢而散。关于天价彩礼的事还不得不多提一句,当年马老太的大女儿也就是那个拖油瓶结婚的时候,马老太也是狮子大开口,胡永飞的父母无奈多方拆借,勉强凑够了彩礼,最后婚虽然结了,但两家为此闹得很不愉快。萧羽轩的小姑外出打工见了世面,是个有主见的人,知道大姐结婚的时候就因彩礼闹出矛盾,索性自己把自己嫁了,直到结婚前才跟家里人说,马老太又不知道男方家住何处,想闹都没地儿闹去,还是萧羽轩的母亲心疼自家小姑子,偷偷从私房里拿出些钱算是娘家人的礼金,新姑爷上门,又是一顿鸡飞狗跳。自此,萧羽轩的小姑很少回娘家,马老太也是能狠下心,萧羽轩高二那年陈瘸子去世,马老太就连这个消息都不允许通知萧羽轩的小姑。又是萧羽轩的母亲,瞒着马老太偷偷告知了,萧羽轩的小姑才得以匆忙赶回奔丧。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不说,就连出殡下葬都差点都赶不上,萧羽轩的小姑对马老太的不满彻底爆发出来。萧羽轩的母亲两头瞒着暗地里以娘家人名义给礼金的事也在这次争吵中被翻出来,马老太直接在灵堂上当着众人面破口大骂,说是萧羽轩的母亲这个“狐媚子”教坏了女儿等等,萧羽轩的小姑也针锋相对,细数马老太各种不是来维护嫂子。母女大闹灵堂给旁人当笑话看,反正,就是一地鸡毛。萧则宁就知道这些事情没法掰扯,就转移了话题:“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羽轩,别看你妹妹比你小好几岁,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整天闷葫芦一样看着老实,可发起狠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以后你可收着点......哎,这话也不是跟你说一次两次了,妈也不想跟你啰嗦,我是真怕你会出事。”
“妈,你放心吧,那都是以前不懂事!不过,话说回来,这事你得怪我小舅。”
“这怎么又能扯到你小舅身上?”
“妈,你不知道吧?我从小跟我小舅最亲。”
想起小舅,萧羽轩禁不住笑起来:“我小舅跟我说‘咬人的狗不叫’,就我这种整天不爱说话的,才能让别人怕,谁要是敢说闲话欺负我,打就完事了……他还说,打架就讲究个‘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现在就想死的’......还说不动手就算了,但凡动了手,那就得让别人不敢再呲牙......嘿嘿,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儿子提的这些,萧则宁还真不知道,自己那哥哥都教了儿子什么呀!自己整天惹是生非不说,还教儿子这种道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等你小舅回来,我非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萧则宁忍不住感到后怕,“还好你姥爷送他去当兵了,要不然就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祸呢!萧羽轩,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跟人动手打架,我指定揍你,别说你二十岁了,你就是三十、四十,我该打照打!”
秃噜嘴了!萧羽轩想给自己一巴掌,咋把自己跟小舅的秘密说出来了呢?“妈,你放心,我不是说了么,那都是以前不懂事!”
萧羽轩赶紧扯开话题,“也不知道小舅现在怎么样了,他都好几年没回家了吧?”
“上次还听你大舅提了一嘴,说可能过完年,你小舅会回家呆几天。”
萧则宁还是忿忿:“这个萧则义,一点长辈的样儿都没有,等他回家了的……”看来不能再提小舅了,萧羽轩连忙打断母亲的话:“哎……妈,你跟爸离婚了,要不跟我一起去魔都吧?”
萧羽轩是真有这个想法,还没回家时就盘算过让母亲跟自己去魔都,只不过没拿定主意而已。萧则宁还以为儿子提议让自己去魔都玩一玩,就拒绝了:“去魔都?这正月十六学校就开学了,一开学忙起来,我哪儿有时间跟你去魔都!”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内退了,如果没法留职就直接辞职算。然后,沫沫再报个魔都的大学,咱们直接去魔都安家,以后逢年过节再回广阳这边。”
萧则宁觉得儿子这提议太不靠谱:“你开什么玩笑?就咱们家这条件,拿什么去魔都安家?一家子去魔都喝风啊?”
萧羽轩暗自计较一番:“妈,你要是同意的话,我来想想办法。”
“你自己还在上学呢,能想什么办法?等你毕业了,要是能找到个不错的工作,然后结了婚能在魔都安家,到时候妈过去帮你带带孩子还行。”
萧则宁有着自己的无奈:“不过眼下说这些话都还早,你就踏踏实实好好上你的学。咱们家的情况你们都清楚,妈每月就那么点的死工资,真要等你妹妹再上了大学,你们两个的学费妈都供不起,只能先跟你大舅借,以后再慢慢还,说不定还得靠你们毕业工作了,自己赚钱慢慢还。“一提到窘迫的生活为钱发愁,萧羽轩那是感同身受,很能明白母亲这番话里辛酸与无奈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