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鸥开始明白,自己的不安感究竟是从哪里来。风火相乘,必成灾劫。人类旺盛的求生意志,在无处不在的自然力量具现并激励下,成为一种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的燎原之势,人们的思维不自觉的被浸染诱导,朝着自以为光明的前路竭力奋进,谁要试图阻拦,必定被看做敌人而全力扑杀之。这等威势,便是少将也无法逆转,他只能顺势引领着,尽量针对那些威胁人类生存的敌人痛下杀手,创造出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来引导这滔天洪水一般的意志、力量继续浩浩荡荡的向前。一旦他力有不逮,这力量便如同失控的巨轮撞向冰山,或者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可是这样的情况根本是错的,狂热必将令人失去理智,群体狂热总会造成过火的做法和结果,绝不是任何一个理智的领导者想要看到的。然而火已经烧起来,由不得他去左右了。刘鸥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比起初次亲眼目睹恐怖的怪物从天而降,一脚踩平了生长的小镇,那种惊惧又无奈,现在他更多了一种深深的悲哀。不过这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他毕竟只有十二岁,变身后增长的智力和成熟心态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却还不足以异化了本质。刘鸥收回远眺的目光和探索力量,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自己激荡的心情和气血都平复下来,又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鼓劲。“我绝不会干看着那种糟糕情况发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住这座城市,这里的人们!”
他的亲人、朋友、战友,所有重要的人,都在风城,都在脚下的城市里生活。一旦那股力量失控,造成玉石俱焚的严重后果,覆巢之下无完卵,没人可以逃出生天。到时候,他能眼睁睁看着爸妈表姐胖虎等人一个个死掉吗?绝不!不管是多么庞大的力量,总要斗一斗,抗一抗,争一争,杀出一条血路来!退让?回避?逃跑?不存在的。刘鸥连一丁点儿知难而退的想法也没有,心意坚定不可动摇。努力的方向进一步明确,少年的心情坦然而淡定,径直回到研究所宿舍,沿途神态自然的与岗哨们笑着打招呼,几乎看不出异常。但在项目组监控中心那里,一连串的告警声骤然响起,却让几个弯腰驼背趴在桌子上的研究僧触电似的跳起来,三蹦两窜扑到主控屏幕前,看到一副放大了的画面以红框标注着放大到最前端。那赫然正是刘鸥腕表反馈信号的实时跟踪数据!陈胖子和几位军官急匆匆赶来,瞪大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黑眼圈可以与国宝滚滚相媲美,一边使劲揉搓着乱蓬蓬的头发,同时发问:“什么情况,搞得急三火四的?!”
值班员手指颤抖,指着画面说:“你还是自己看看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
“啧,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天还塌不下来呢!”
陈胖子颇有大将风度的摆了摆手,站到主控台前仔细一看,脱口惊叫:“我去,刘鸥那小家伙又要搞什么鬼东西?!”
同来的军官只觉得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明白那些图标数据轮廓闪光究竟代表着什么内容,赶忙问:“具体什么情况,说清楚一点!”
陈胖子把两只熊掌往桌上一撑,眯缝眼皮调整好焦距,目光竟锐利起来,扯着嘴角嘿嘿笑道:“放心啦,不是什么坏事。”
卖关子那种事他是不屑做的,最后就把情况简单扼要的解释一遍。刘鸥在没变身的情况下,是一直戴着腕表的,并不屏蔽其向监控中心实时反馈自己的身体状况信息。就在刚才,他试图搞清楚那股危险躁动力量的过程中,从最开始的模拟解析,到试探触碰,一连串的能量形态、强弱变化,由腕表收集并解释为波动频率代入能量方式里头,只是说明他的操控水平很高,变化够多,研究僧们表示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可当他霍然明悟一切根源,身心同时爆发出一次强烈的释放,而整个产生、变化、爆发的过程没有遮掩,反馈到监控中心这边,便是一股前所未见的高阶力量冲击!首领级的意志与能量指征,哪怕时间极其短暂,释放总量也微不足道,其代表的意义却是绝对不容置疑的。尤其这力量甚至一度引起另一股更加庞沛、浩大意志的反应,围绕着刘鸥的身体周边,产生出极其微弱的一次短暂交锋,其威力可能比不上一只小拇指粗的炮仗,却足以表明这交锋的层级够高端。一旦这两个强大存在放开手脚乱来,整个风城可能顷刻间毁于一旦,数十万人死于非命!如此危险的情况突然出现,且还是由刘鸥这小家伙引发的,怎能不让人感到惊悚?“真有这么厉害?”
军官将信将疑。“就是这么厉害!”
陈胖子肯定的点头,随手切换出另一个画面,却是风城上空巡逻的无人机俯瞰画面,复合扫描系统配合超高像素光学镜头,随时发现可疑的能量反应并加以追踪,刘鸥这种重点关注对象,始终都吸引着一部分资源。回放的画面中,他在高楼顶上凭栏远眺,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阵儿完全没了这年纪该有的童真,随后的凝重与释然种种变化都一览无余。而同时的能量波动与激荡,确定其周围没有任何敌人存在,连隐形的幽灵也没有,是否在战斗,大家还是能看得出来。陈胖子噼里啪啦敲打一阵键盘,输入指令将种种数据临时堆叠,呈现在屏幕上的三维立体人形缓缓旋转,刘鸥身边的异常能量涌动如彩虹变幻光色,最危险的爆发瞬间,甚至形成一片遮掩住其形体的光斑。陈胖子抱着胳膊,一只手托住肥厚的下巴,边点头边瘪着嘴沉吟:“唔,看这情况,应该是那小子发现了某种异常,搜寻过程中引来那异常者的试探性攻击,对抗中没有讨到便宜,或者双方并非敌人,所以一碰就收手,这才没有造成大动静儿,那小子也才会安心回家。”
这解释,听上去好像那么回事。军官眉头一皱,指出他话里的漏洞:“你说的那个异常者要真是那么强大,会对一个小屁孩儿手下留情?除非根本就是一伙儿的。可要是那样,以这个刘鸥学员以往表现的聪明劲儿,他会让你们发现异常?我不认为真相是这样,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叫到审查处仔细询问一下。”
陈胖子脸色顿时一变,赶紧抬手拒绝:“不行!不能那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