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君会心一笑道:“言之有理,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来担着。”
千灵嘻嘻一笑,走向冰糖葫芦架上,给自己拿了一个,也给宇文君拿了一个,言道:“你也要吃,我一个人吃,显得不够体面。”
宇文君都逗笑了,只好手拿冰糖葫芦有意无意的抿上一口,滋味不错,很有童年的味道,在宇文君的记忆中,他童年并未吃过冰糖葫芦,但这个味道,还是会让他回忆起童年情怀。 结账之后,宇文君便和千灵继续在皇都的街道上漫无目的溜达。 此时此刻的宇文君,丝毫没有一个政客该有的风采。 宇文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时好奇问道:“青云大会山脚下,你收留了一对苦难的情侣,那对苦难的情侣当下如何了?”
千灵微微一怔,很是警惕的瞥了一眼宇文君,问道:“这件事我自认为我做的足够隐秘,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宇文君见状,颇有耐心的解释道:“当时并未想过会是古青皓得到了青云令,一开始是打算扶持太玄派的少主上位,事总不如人意,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在盘龙的眼皮子底下。”
“我也知道,我成婚之日,你曾偷偷去过横龙山。”
千灵闻后,心里有些落寞,轻声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宇文君欲言又止,此话不知该如何回复。 下意识转移话题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千灵道:“如今还在千叶之庭,那年轻人心气挺高,便给了一些修炼资源,一时兴起而已,想要看看他究竟能成长到哪一步,那一对情侣,是有真感情的,曾一起流浪。”
宇文君心中有些疑惑,不知这位公主殿下此举,究竟是少女情怀在作祟,还是出自于自身的雅士风骨,兴许二者皆有。 “你一个人找我,你的父皇可知晓此事?”
宇文君问道。 于情于理,宇文君在皇都的位置,都是极为敏感的。 纵然是有功,可敢和宇文君主动往来的大臣亦或是名宿并无多少,饶是谢一鸣,也不会在皇都主动寻求宇文君一起品茶论道。 千灵来拜访宇文君,亦算是打破了宇文君心中的某种平衡。 对于千灵的拜访,也让宇文君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运气还算是不错,至少在自己失意的时候,会有一位公主殿下陪着自己漫步在这皇都的街道。 一想起景佩瑶往后会走的道路,以及她对自己的某些深沉态度,宇文君心里还是难过的,却也只能接受的。 女人一旦做出了某种决定,是不会更改的,必然会一条道走到黑,更何况是女帝传人。 千灵眨眼一笑道:“你猜,我的父皇会不会知道此事?”
宇文君含蓄一笑道:“知道,且还是你的父皇亦或是国师大人派你过来拜访我的,我在皇都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那两双慧眼。”
千灵愣住了,顿时觉得手里的冰糖葫芦没有那么甜。 凝望向宇文君,微微沉思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可你既然知道我为何而来,为何还是愿意陪着我一起溜达,一起吃冰糖葫芦?”
宇文君怅然若失的笑了,道:“一开始我便知道明日之宴会对北海,对我有所影响,虽说在宴席之上,局势尽在掌握之中,可我觉得太顺了,顺到有些不可思议。”
“后来,我发觉了我与妻子之间开始有了一丝丝无法弥补的裂痕,且这样的裂痕将会越来越大,连我这种局中人尚且可以知晓,国师大人他们自然也能看出此事。”
“不久之前,我的妻子曾单枪匹马见过人皇陛下,起初只是觉得我的妻子迷惘而又自信,如今想来,她一个人去见陛下,自然也就意味着,日后许多事情,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今晚有你陪伴。”
千灵欲言又止,苦兮兮的笑道:“想要抓住你的漏洞,真的太难了。”
“可你意识到了这些,往后该如何呢?”
“如今局势对你可不算乐观,如果只是正常的权力争斗,以你的才能应该是可以从容面对的,偏偏这一次的权力争斗,还伴随着感情,燃烧着你心中那份美好的少年情怀。”
宇文君一时哭笑不得,淡淡的看了一眼千灵,无奈一笑道:“作为一个谍子,你这个问题有些太直接了,你觉得我该如何回答你呢?”
千灵故意做出乖巧闭嘴的姿态,一言不发,冷不丁用舌头舔一下手里的冰糖葫芦。 谁都能看出的事,再遮遮掩掩,更显得多此一举。 白鹿书院。 屋内,烛火明亮,景佩瑶和蒲维清正在手谈。 “明日过后,你便会返回北海,宇文君会一起去吗?”
蒲维清问道。 景佩瑶落下一子,随心所欲道:“他去了也并无用处,反倒是显得我份量轻了些。”
记得第一次见到景佩瑶时,蒲维清便看出这是一个好强的姑娘。 如今此话已经明言,蒲维清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答案。 这一场宴席,总归还是算计到了这对小夫妻的身上。 “以你当下的棋力,可否胜过宇文君?”
蒲维清耐人寻味道。 景佩瑶微微皱眉,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丝的倔强与凶狠,凝声道:“我同他从未手谈过,他也不知我境界如何,估算起来,他应该在我之上,毕竟是和魔君手谈过的人。”
“但以后则不好说。”
“他有些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也许相处时间太长,彼此看清了一些本来面目。”
一个好强的姑娘,并不乐意接受别人的安排,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君。 蒲维清一时欲言又止,总不能明言姑娘家当下还需要自己的夫君,那样显得过于功利,不过蒲维清心里很清楚,扶摇女帝自然是给景佩瑶留下了底牌,那个底牌是什么,当下唯有景佩瑶一人知晓,宇文君绝不知情。 夜色里,宇文君和千灵仍旧在漫无目的溜达,可惜的是有人清扫街道,不然还可雪地里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 “夜色已深,你该回去了。”
宇文君道。 千灵手里的冰糖葫芦也已经吃完,临走之前,有些担忧问道:“你会介意我这一次的试探吗?”
宇文君微笑着摇头道:“不介意。”
千灵甚是不解,问道:“你是一个政客,为何不介意这样的试探,这本身是一件触碰底线的事情。”
宇文君耐心应道:“因为你很真诚,就算是敌人,也会有值得敬重的敌人,何况你并不是我的敌人。”
千灵:“……” 公主殿下微鞠一躬,郑重其事道:“受教了,先生。”
宇文君温和一笑道:“不必如此,真诚的人自然会遇见一些的不错良师益友,你没有遇见我,也会遇见别人。”
千灵抿嘴一笑,内心深处得到了某种满足。 两人于街道口分别,不知下一次会面,会是在何时。 翌日,上午。 饭桌上,宇文君与井寒清同坐一桌,两位内阁成员去了街道巷陌之中探寻某些风味小吃,桌子上是饺子,还有南瓜汤。 “不叫夫人过来一起用膳?”
井寒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宇文君自顾自吃了一颗饺子道:“不必了,我们并不顺路。”
“早饭过后,她要返回北海,我要返回恒昌宗。”
言罢,心念微动,一缕柔风朝着白鹿书院那里飘荡而去。 井寒清见状,也没多言,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事。 八顾之首,从来都不喜欢装样子,秋清是这样,宇文君亦是如此。 早饭过后,宇文君等人便返回了恒昌宗。 归来后,宇文君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其余的缘由,来到了南城郊外,和龚岩在一家农家小酒馆重逢。 这个年头的农家小酒馆,也摆不出一桌像样的菜,就是花生米还有咸菜,偶尔会有山上打来的猎物。 但猎物也并不会太大,通常都是野鸡野兔之流,至于大型猎物,则被彻底禁止,随着难民流民的数量日渐增多,维持横龙山原有的生态平衡,便成了一件不得不为的事情。 不过民生一事,大体上并未摇摇欲坠,龚岩设下牧场,猪圈,且合理安顿百姓开荒,只不过到了冬季,土地变得坚硬,很多事自然是停了下来。 今年这个年关,多数人只能过一个寡年。 “你去过皇都?”
宇文君问道。 龚岩口吻怪味道:“你又是如何知晓?”
宇文君道:“我在你身上留下过一道混沌气,我也知道,你始终都信不过我。”
龚岩欲言又止,未曾想过宇文君会有这般言语。 片刻后,宇文君又说道:“主持横龙四城的政务,想来你也是颇感劳累,内阁成员你看上哪一位,可直接言语。”
龚岩静静地看着宇文君,也不说话。 宇文君见状,笑道:“没错,无论是哪一位来到横龙四城同你一起共事,往后都会官场上留下体面的一笔,若是一个文人,也可养出一股名气出来。”
“看似活儿不体面,实则里子最为饱满。”
“但我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你对我不信任,可我对你始终都是信任的。”
龚岩闻后,反问道:“你不害怕我会在某个时刻,反咬你一口吗?”
宇文君摇了摇头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一个心怀百姓的人,虽说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看不惯我,但我想你也一定有着一个合理的理由看不惯我。”
“无论是怎样的理由,我都会尊重你。”
龚岩气笑道:“什么话都让你说透了,我又能说些什么。”
宇文君道:“谢一鸣后续会带来一些不错的资源,到时候你可全权定夺。”
“今日来到这里,不求打开你的心结,只是觉得,诸多繁琐政务,都是由你亲自主持,故而心中有愧,于情于理,我都得来看看你。”
言罢,宇文君起身离开,至于这里的民生疾苦,宇文君不想去细看,稍微一想,便知晓多数人过得颇为窘迫。 他所能做的,便是提供资源,交由龚岩。 有些政务得看是什么人,一些繁琐政务宇文君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带来一个好的结果。 某些事,也只有某些人可以做得更好。 算起来,年关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