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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虎入北府(1 / 1)

要说谟陵还有什么地方还有些许生气,那就只有城中的主城区了。

城中掌权的北堂家,便世代居住于此。

严格来说,北堂府并不在主城区最中心,而是稍稍偏东,与最热闹的市集还隔了一条长街。

本地人称之“北府街”。

街两旁青桐森罗,犹如两排枪林戟立的卫士,拱卫着身后的北堂府。偶有几处振翼飞檐,从树顶的缝隙里昂起头来,一如北堂家压抑不住的傲气。

树荫里,一个魁伟大汉背着个小男孩儿,正缓缓地往前走。

“风儿,昨晚又做吓人的梦了?”大汉努力把语气放平缓,但听着还是有些凶狠。

小男孩却不怕他,趴在他背上小声说道:“我又梦到我妈妈了,还有外公,妈妈在哭鼻子,眼泪是红颜色的,她身边有好多坏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外公在发光,好亮好亮的光,我妈妈……”

大汉听得心惊肉颤,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噩梦。

这是那对父女遇害的场景!

男孩说到这里,突然浑身一震,牙关情不自禁地咯咯作响,瘦小的身体像一只虾一般弓了起来。

大汉慌忙拍拍他,安慰道:“不怕不怕,风儿不怕,有萧叔叔在,什么都不用怕,萧叔叔带你去见你爸爸好不好?”

小男孩嗯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松弛下来,趴在大汉背上睡着了。

大汉也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万般滋味都融为一丝苦涩。

这孩子以后若是摆脱不了这个魔障,岂不一生受苦?

他一向自认武功通神,却对这个小侄儿的心病束手无策,饶是自负如他,也不禁黯然神伤。

小男孩突然惊醒,伸手摸了摸嘴唇,皱起眉头。萧京堂问:“怎么啦?”

小男孩道:“好像有人舔了我的嘴一下,凉凉的,是不是口水呀?”

萧京堂笑了:“也许你妈妈梦里亲了你一口呢?”话一出口顿时后悔,生怕又勾起他的噩梦。

谁知小男孩信以为真,便把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刻露出一副嫌恶的神情:“啊呀,臭臭的,肯定不是我娘亲的!”

萧京堂大笑,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做了什么春梦吧?这么小年纪……这么一想,目光已不自觉瞟向小男孩下身,自顾自又笑了。

正走之间,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挡在了面前。

“来者何人,擅入我北堂家的地界?”

大汉一愣,打眼看去,面前挡着个娇小的白裙少女,五官清秀又不失英气,眉眼弯弯,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自己。

就算她不自报家门,大汉也能看出来,这白裙少女必然出身名门世家,那一身气度,远非寻常人家子弟可比。

“凤台萧京堂,拜会北堂府。”大汉把孩子从背上卸下来,抱进怀里,对那少女微微欠身。

白裙少女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番,对他的身份并不感到惊讶。她侧身让开道,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晚辈北堂笙,恭候萧大爷多时啦。”

萧京堂有些狐疑:“你们知道我要来?”

北堂笙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我们不但知道您要来,还知道您有个兄弟已经来了呢。”

萧京堂立刻想到那是云欢,下意识追问:“他在哪儿?”

北堂笙眨了眨眼:“您跟我走,见了就知道啦!”

萧京堂虽心存疑虑,但他此行早已打定主意要拜访北堂府,故而也不再多问,迈步便跟着她走。

白裙少女一路跟在他身旁,无意中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男孩,不禁眼睛一亮:“好可爱的孩子,是萧大爷的公子吗?”

小男孩当然是云欢之子云南风。

萧京堂没吭声,也不否认。这时,恰好怀里的云南风已经醒了,挣动了两下,萧京堂便把他放下来让他自己走。旁边北堂笙立刻像只小兔般跳了过来,一把牵住了小男孩的手,笑道:“小家伙,跟姐姐走好不好呀?”

小南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萧京堂。也许是被她真诚灿烂的笑容打动,也许是旁边萧京堂的眼神默许,他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她牵着手。北堂笙像得了天大的礼物,欢喜不已,一路又是送糖果又是送小香囊,哄得小南风扑愣扑愣的。

三人顺着北府街又走了二里,萧京堂已经能看到掩身于林木后的青黑色高墙。一转角,一座三丈余高的门墙矗立眼前。

门楼下三道朱红拱门,左右两门皆闭此刻,唯中门大开,门内立着八名执戟守卫。三人进了门。早有一架马车等在门内,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向着北堂府中心疾驰不停。

马车内,北堂笙把小南风抱在自己腿上,笑着问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低着头答道:“我叫南风。”

“萧南风?”少女眼睛一亮,朝萧京堂瞥了瞥,嫣然一笑,“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之愠兮,好名字呀,想不到萧大爷如此雅致。”

萧京堂老脸一红,只微一颔首,闭目不语。北堂笙一张笑脸撞上了冷面阎罗,没遇着半点反应,不禁扁了扁嘴。好在还有个小家伙可以逗趣,一路上倒也没落下冷清。

绕过一方碧水湖,便到了北堂府邸。门前已有一位白衣中年文士端着手在等候,看见北堂笙领着萧京堂下了马车,肃然抱拳道:“来人可是凤台萧宗主?”

北堂笙悄悄在萧京堂身边提醒道:“这是我爸。”

萧京堂亦俯身抱拳,沉声道:“不敢当,萧某小家之主,初来贵府宝地,多有叨扰,还请北堂兄多包涵。”

白衣文士抚须微笑道:“萧宗主客气了,萧宗主远道而来,北堂辰岂有不待客之理,请随我入内。”说话间,他目光落在北堂笙身上,同时也看见了她牵着的小男孩,不禁微微错愕,道:”阿笙,你把谁家的孩子带进来了?”

北堂笙吐了吐舌头,朝萧京堂一指:“还能是谁,当然是萧大爷的公子呀。”

北堂辰大笑:“傻丫头,萧宗主膝下是个宝贝千金,何来的公子?”

北堂笙狐疑地瞪着萧京堂,萧京堂脸色顿时有些尴尬,解释道:“其实这是我兄弟的儿子,托我代为照顾。”

北堂笙气得险些跳起来:“那你先前不说,害我在我爸爸面前丢人,你个大瓢嘴,大骗子!”

“阿笙,休得无礼!”北堂辰喝道,“还不带萧宗主入府!”

北堂笙嗔怒地朝萧京堂翻了个白眼,弯腰又抱起小南风,一溜快跑便进了府。萧京堂不以为意,大步跟着也走了进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自己的好兄弟云欢了。

待客的前厅之上,果然坐着一人,那人看见萧京堂进来,刷地站了起来。

萧京堂激动地冲过去,但当看清了眼前人,他却忍不住大吃一惊!

北堂笙看见他的脸色,得意地笑道:“我可没骗你吧,你兄弟来得可比你还早咧!”

萧京堂失落之余,更是无比困惑,他拍了拍那人肩膀,道:“二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丫头确实没骗他,确实是他的兄弟在等他,只不过不是义弟云欢,是他的亲兄弟,萧家老二萧元堂!

萧元堂无辜地看着兄长:“老四说你去找往生教的人算账去了,谁知道你一去一天一夜也不回,我怕你出事,毕竟往生教那帮人里也有扎手的人物。所以我就出来找你,出来就听说了谟陵这边的事,我一想,这事儿云欢和往生教都牵扯在里头,以你的脾气你肯定要来!索性我就来这儿找你了,不巧昨晚在这儿迷了路,然后就被他们带这儿来了......”

萧京堂掩面叹了口气。萧元堂头一歪,看见了北堂笙腿边躲着的孩子,讶然道:“这不是云南风么?这孩子怎么在这儿?”

“你快闭嘴吧!”萧京堂气得狠狠跺了一脚。

“云南风?”北堂笙猛地回过头来,双眸闪闪生辉,脸上立刻眉飞色舞:“这孩子姓云?我云欢哥哥的儿子?”她声音拔得异常之高,足以让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下,北堂辰的脸色也变了,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小南风的眉眼,抬起头来逼视着萧京堂:“萧宗主,为何云欢的儿子会在你手里?”

萧京堂冷冷道:“这与你北堂家何干?”

北堂辰顿足道:“天大干系!我知道,萧宗主与云侠乃是至交,所以我也不跟你绕圈子,直说吧,云侠昨夜就在我北堂府!”

此话一出,真如石破天惊,震得萧家兄弟二人呆立当场!

北堂辰又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宗主是不是也可以坦言?”

“我凭什么信你?”萧京堂很快平复下来,北堂辰的话已他已信了大半,但还是决定谨慎些。

北堂辰右掌举起,四指朝天:“事关我北堂一族声誉和谟陵安危,北堂辰愿以历代先祖之名起誓,对萧宗主绝无半句虚言。”

这是北堂一族最重的誓言了。萧京堂不疑有他,便把先前从青袍客手中救下云南风一事说了出来。几人听完又是呆了半晌。

北堂笙心有余悸:“那人居然偷别人家的孩子,实在可恶至极!幸好是你遇上了,不然这小家伙还不知道要被拐到哪儿去呢!”说着又忍不住掐了掐小南风的脸蛋,对他挤了挤眼睛。

北堂辰抚须沉吟道:“从眼下形势看来,那人挟持云侠之子,无非是想拿他要挟云侠就范,这是再明白不过的。”

萧京堂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恕萧某直言,今日之事,莫非北堂家也想插手?”

北堂辰微微笑道:“江湖事,北堂家不想管,也管不了。何况这已不单单是江湖事,朝廷降旨捉拿云侠,北堂家不敢包庇。”

萧京堂虎目圆睁,不怒自威:“那你们是要抓云欢?”

“萧宗主稍安勿躁。”北堂辰神色从容,仿佛没看见萧京堂脸上的怒意,“我既然请了你来,自然不会加害云侠。不过我们北堂家在这谟陵城内想做什么,莫说是你萧老大,就是帝都朝廷也管不了,这是我们北堂家的特权。你且安心等候,待客人到齐,再说不迟。”说完,负手飘然而去。

萧京堂此时也冷静下来,慢慢想起了有关这北堂一族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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