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齐王府外。一行官兵埋伏在野草之中,目送一人快马加鞭闯入齐王府内。此时齐王府内乱成了一团乱麻,指挥柴直和参谋左让正在为是否兴兵夺回齐王争吵不休。柴直与齐王共同在军营长大,素有情谊,此时王爷被皇帝软禁在京师府邸,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柴直救人心切,企图引一队骑兵,长途奔袭直接杀进应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中央机要,效仿当年燕王夺天下的方式再夺天下。参谋左让则坚持按兵不动,他认为此时兴兵或许会陷齐王于水火,而且以当前之兵力,攻打坚城高垒的应天,无异于飞蛾扑火,不如静观其变,再做打算。柴直问左让:“王爷平时待你不薄,你是怕了吧,不敢为王爷涉险?”
左让气的哑口无言,只说:“我当然不是怕,只是……”柴直鼓动左右说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王爷对我等有知遇之恩,今时王爷蒙难,正是难得一遇的报恩机会,有人却要我等在此按兵不动,静候时机,你们说,我们能安心吗?其他将军也都激昂起来,喊道:“杀进应天,迎回王爷,杀进应天,迎回王爷……”正在形势有些失控的时候,信使揣密信闯了进来:“左先生、柴指挥,齐王命我们即日起兵,日夜兼程赶往应天,攻城时间就在八日之后,他已买通了应天守城的门吏,只等入夜时分举火为号,会有人打开西门迎我们进城,我们只需要控制住宫闱,到时王爷自有计划。”
左让拿着密信,端详后疑问道:“虽然这字体是王爷的字体,可这措辞却不是王爷的书信习惯。”
柴直冷眼看了一眼左让:“左先生!”
然后便不再理会他,对左右吩咐道:“传令点兵,即刻启程!”
说罢甩袖袍走出了屋子,其他将军也跟着走出了屋子,留左让一个人委屈不已。齐王府府门再次打开,一小队骑兵弹射而出,在府门前四散而去,这是齐王府的传令兵,拿了信物各自去大营搬兵的,其中的一个还没走出多远,就感觉黑暗中有一物袭来,啊的一声摔了个人仰马翻,躺在地上了才觉察是有人设了绊绳,没等他站起来,就被几把刀同时驾住了脖子,随后被人摸去了身上的虎符。其他传令兵也是一样,没走出多远就被各种手段敲下马,缚住手脚拖了回去。齐王府的大门轰隆打开,为首的柴直带着一干人等盔甲整齐地出现在了大门口,不过迎接他的却不是齐王府兵,而是青州军。打开门的一刹那,柴直的眼睛就被刺的生痛,定睛一看,数不清的火把齐刷刷举过头顶,把齐王府门前照了个灯火通明。执火把的,却是被他们欺负打压的青州城防军。漆黑的铠甲,把青州军包裹的严严实实,露出一双双仇视的眼睛,像一群盯着鲜肉的饿狼,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柴直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指着青州军为首那人斥责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此聚众滋事,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那青州军主事不屑一笑,很随意地施礼道:“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大人见谅。”
柴直问:“奉命行事,奉谁的命,齐王府门前,谁敢造次?”
一人站到青州军主事前面,奶声奶气说道:“奉陛下旨意,诛杀齐王府指挥使柴直。”
寻声看去,说话的竟然是个十岁的娃娃,还是个光头娃娃,说话时眉眼间认真的样子让柴直忍不住发笑。那小孩指着柴直问道:“你就是柴直吗?”
柴直嘴角一咧,拿着剑的两只手抱在胸前,笑盈盈地说道:“对啊,我就是柴直。”
他还想说点什么,不过那孩子没给他机会,就在他承认自己是柴直的时候,弓弩手的箭也已经离弦了,柴直来不及拔剑,只得用剑鞘左劈右砍,保护着身后的一群人狼狈的逃回了府门内,狼狈的关上了府门,只在府衙门前留下了两具尸体。“放箭!”
三得命令道。嗖,嗖,箭雨过后,齐王府的大门变成了刺猬一样,不过没有击穿,躲在门内的柴直等人被箭锋入木的咚咚声吓得一阵心惊肉跳。见弓箭不能造成威胁,三得目色了一眼旁边的主事,主事马上会意,朝身后一招手,一尊红衣大炮被轰隆隆推了上来。门内的人探头出来,被黑洞洞的炮口吓到一缩头:“大,大炮。”
还没来得及反应,躲在王府门内靠近门口的几个人就随着纷飞的木屑飞上了天,其他人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身边活生生的人,一瞬间变成了另一种形态铺撒在自己脚下,吓得没了魂,疯了似的朝内府跑去。又随着一声炮响,齐王府的大门轰然倒下,青州军嘶吼着冲进了府门。齐王府内的府兵稍作阻拦,便溃散去,接着,青州军朝内府杀去,所到之处,尽是惨像。没来得及逃跑的人,有四五人聚一起被包围的,直接箭弩贯穿而死,投降的,趴在墙边被一排排砍头,老幼妇孺有的躲在柜子里,有的躲在灶台下,拉出来捅上几刀,没死的伤兵疼的满地打滚,拎着脚丢进水塘里,鸡鸭鹅狗踩上两脚摔死在食槽上。当压抑了太久的愤怒被毫无顾忌的发泄出来时,人就变成了魔,青州军红着眼睛,在齐王府内翻找着,一次次举起屠刀,向任何一个可以被杀死的物体。有人向主事禀报:“大人,那伙人逃到后院去了。”
站在主事身边的三得没看主事一眼,径直朝后院追去,主事也只得带着一队人,赶紧跟了过去。柴直此时没了轻松的神情,脸上满是血污,盔甲上也尽是创伤,想来刚才是卖了力气,此时正大口喘着粗气,二十几个人一齐,龟缩在墙角,被一大群青州军包围着,正在做困兽之斗,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十具尸体,有齐王府的府兵,更多的是青州的城防军。看柴直身边几个人的阵势,也能看出这些人皆不是等闲之辈,恐怕齐王府有些本事的都在这了,青州军主事不想再添无谓的伤亡,下令放箭。箭雨过后,又有几人中箭倒地。柴直抱着一位为他挡箭的兄弟,跪倒在地上,哀嚎曰:“齐王何罪,而招至此灾?”
弓弩手再次引弓,弓弦被咯嘣咯嘣拉紧的响声,好似一道道催命符,柴直等人虽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而面对急速而来的箭矢的那种无力感,又让气氛突然就紧张了起来。主事的手高高举起还没落下的时候,三得突然站出来制止道:“都住手!”
然后几步走到两伙人的正中间,大声说道:“我知道各位都是能征善战的将军,可惜不能真刀真枪死于疆场马革裹尸,而是要死于这万箭之下做个无定之骨,实在让人遗憾。我也不忍心看你们就这么委屈的去死,所以替你们想了个权宜之计,只要你们谁能告诉我《鲁班书》的下落,我就可以饶他不死。”
三得说的这段话明显是死记硬背出来的,所以语气有些生硬,这在青州军听来十分好笑,不过齐王府的人却没有一丝想要笑的意思。柴直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太懂,只有一人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左让,而恰恰这个小动作却被三得看到了。三得走到那人面前,试探的问道:“你知道那本书吗,交出来,可以不死。”
那人内心痛苦的挣扎着,他想活,可是他不能对不起往日的兄弟,犹豫了好久,他说:“我当然知道,那本书就在……”说着手朝胸口摸去,不过摸出来的却不是书,而是一把刀,他把三得一把拽在怀里,刀架在脖子上,对青州军威胁道:“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娃娃。”
他知道这个小孩子是个重要角色,有他做人质,至少局面不再那么被动。青州军主事吓了一跳,这个娃娃可是拿了圣旨的人,差事办好办不好都无关紧要,钦差大人要是保护不好那可真是死有余辜了,青州军一时有些无措,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没有人注意到三得的表情,不是恐惧,不是惊讶,而是烦躁,当那人从怀里把刀掏出来时,三得就表现出来极大的不耐烦,他想,若不是真心要献出《鲁班书》,就乖乖受死好了,何必耽误大家的时间。三得把那人持刀的手一抓,轻轻一翻,一招斗转星移从他的怀里转了出来,握着的手腕狠狠一撅,咔吧一声手腕应声折断,飞起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飞落的短刀刚好落到眼前,拿在手里稳稳的一掷,正中眉心。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青州军主事,以为这个孩子一定有多大的来头,来执行这任务也不过是来胡闹找乐,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高手,不过十岁的孩子,齐王府一个副使在他手下竟然没走过三招,是多么恐怖的实力。三得在人前随意的踱着步,任大家看着地上的尸首愣神,好像有什么杰作在被展览一样,大家惊诧的目光仿佛是对他的赞誉。他来回踱着步,扫视着着每一个人,突然,他停下来,指着柴直说道:“想打架么,我想和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