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宴到了中场,便已经有人微醺了。庭中跳舞的是芩国来的舞姬,此时一舞已毕,燕皇看了看芩国师,随即笑道:“芩地多美人,美人多善舞,论舞姿,还是当属芩国舞姬第一。”
芩国师道:“能得燕皇陛下赞赏,便是她们的福分。”
“说起来。。。”
燕皇露出了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仅这和乐宫的乐师所奏之曲,配此等仙舞也是俗了,我大燕宫内倒是还有位琴师技法了得,不妨奏一曲为她们助兴?”
众人皆哗然,很讶异的看向燕皇,芩国师也是心中一疑,但还是很平静。他将视线转移到庭中,而在远远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之后,他的身躯猛然一震,原本温笑的脸庞严肃起来,双手逐渐攥起,嘴微张着,似乎很惊讶。远处,一个一身云纹白仙裙的女子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手中抱着一把琴,云衫仙带,乌发银簪,白纱遮面,似仙人下凡。“。。。”
“这是。。”
“听说是陛下御用琴师,一般人是无福听到她的琴音了,没想到,今天陛下要请她来。”
席中低声交谈。除了燕皇,其他人此时目光全都在远处的白衣女子身上,没人有注意到芩国师的异样,但这一切自然都被一直默不作声的白翊和一旁树上的白玥看在眼里。白翊定睛一看,来者原来是晗芷灵。他想起来了,昨天在芷仙阁,赵公公的确是来传旨召晗芷灵赴宴奏乐。再打量了一下芩国师。他看起来很是震惊,究竟是怎么回事,燕皇方才的话也很奇怪,安排晗芷灵出面,似是故意的。。。白翊皱着眉头,又看燕皇,发现燕皇正很有深意的看着芩国师,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此时一直在树上观察的檀梦咦了一声。“咦?”
檀梦方才一直在遥望那白衣女子,忽然一愣:“那不就是之前帮了咱们的姐姐吗?”
“什么?”
白玥方才没仔细看,现在才转过头来看向庭中。“你看。”
檀梦指了指:“是不是芷仙阁那个姐姐,叫。。。晗芷灵?”
白玥眯起眼睛,没有错,虽一直以来她都是白纱遮面,不过她那特有的脱俗气质却是由内而外的。顾冥兮皱了皱眉,不知道燕皇究竟想做什么,他看向了在屏风一旁的潇无双。潇无双虽身居十影第二,却是全暗月唯一一个敏捷度极低的,他那纯力量型的身手并不适宜暗查,便是留在皇室身边护驾。潇无双感受到顾冥兮的目光,二人交换眼神后,微微摇摇头。看来潇无双也并不知情,目前情况不明,不可轻举妄动,且需再静观其变。晗芷灵走到庭中央,并未言语的行了一礼,放好了琴,玉指轻拨,一阵琴音悠扬传来,那些舞姬互相交互了眼神,也挥开了手中的轻纱,舞了起来,和乐宫的乐师也从愣神中回过心,附着晗芷灵的琴音奏起乐。“久闻大燕皇宫之内有一琴女,精琴技,善作舞,形色如天仙。”
金州太子看向庭中,微风轻轻曳动晗芷灵遮面的白纱。“只是这容颜却不示众,真是可惜。”
“灵姑娘执意如此,朕也不便强求。”
燕皇摆摆手,身边一个宫娥端起一壶酒来到芩国师身边,为他已空的酒杯满上。芩国师没有理会,而是不经意间侧头对身后的人耳语了些什么,动作极为微不易察觉。白玥看到这一切,攥紧了拳。难道说。。。----------------------------此时另一边,御花园附近,一队言坊守卫巡宫,忽然看到前方一抹黑影闪过。“什么人!”
守卫大喊一声,立刻跟着黑影追了过去,余下两名侍卫去通报言坊玄司。通报的守卫在御花园不远处的轩景门一带正巧遇到正在巡视的沉暮及一队玄司,忙将情况告之,两人立即带领沉暮一众向御花园赶去。这一头,白翊觉出事情不对,找了理由溜了出来,刚来到御花园东侧,远远便看到几名侍卫躺倒在地,沉暮正在一侧查看,发现白翊来了,便招手示意他过去上前一看,地上的人周身大范围烧伤惨不忍睹,大多都已死去,只有零星几人还吊着口气,但也快不行了。没有刀伤,只有烧伤。。。有人放火?白翊叹口气:“下手真够狠的!”
沉暮皱起眉头,御花园四下并无多少要紧的宫宇,只有几个位份低,不起眼的妃嫔,刺客为何选在这里。先前白翊推测有可能会是云锦园,毕竟今天重头人物都在宴席上了。想到宴席,沉暮问:“对了,你怎么来了。”
白翊道:“宴席上有点不对劲,我看那芩国师有点问题,所以溜出来在四处看看,没想到正巧听几个言坊侍卫说御花园有情况,这不,就过来咯。”
一看他就知道是个闲不住的,沉暮也没再说什么。“没道理啊。”
白翊挠挠头:“难不成,放火那人是觉得这里鲜有人往来,宫宇也少,所以才?”
燕宫的御花园,虽谈不上有多偏僻,但自从十几年前燕先皇围剿异族之后,这里就开始有了闹鬼的传闻,似乎是说有女人的哭声,这里又离燕皇的旭日殿很远,妃嫔也鲜少会来这里。毕竟宫里的女人,圣驾总要比这些花儿朵儿的有吸引力的多。正想着,面前突然一团火光冲来,白翊大喊一声“小心!”
沉暮眼疾手快,一把抽出冥绝剑一挥,虽是挡了回去未有烧伤,却不想火光在他们面前轰一声炸开,阻挠了他们的去路。“火。。是火!什么人?!”
身后的言坊守卫和几名玄司一惊,想起地上躺着的那些烧死的惨状,慌忙端起武器。白翊立即警觉的查看四周。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空气中,一阵炎热的灼气随风传来。“火焰这东西,无实无体,看得见,摸不得。我还是头一次见,竟有人能用剑来挡火。”
一个女子从火光与灼气中走了出来。她模样很奇怪,竟是一头暗红色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穿着奇异,一身炎红贴身软甲。看到她这一身红,沉暮脑中突然想起了赤娣,但他打量了一番又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与赤娣完全不同,火色眼瞳,不同于赤娣的妩媚妖红,她的神韵更是透着一丝英气,如火焰一般飒爽的女子。瞧她眉梢飞扬,烈焰朱唇,额间红色印记十分显眼的散着焰光,似莲非莲。沉暮猛然一怔,这印记!竟与顾冥兮府中那把伞上所刻的十分相近!他看向白翊,白翊十分肯定的点点头:“昨日,赵公公送来的琴上,也有这个印记。”
女子的指尖还燃着一团火光,好奇的看着沉暮:“你是什么人?身手还不错。”
这女子竟能控火?莫非出自四大异族。。。“姑娘是?”
白翊抽出腰间的皓宇剑,沉暮也握紧了冥绝。“你们两个这一黑一白的,怎么?黑白双煞吗?哈哈哈哈。”
她豪爽一笑:“不过,死人就不必知道我姓甚名谁了,虽说你们是个无辜的,但既碰上,也只得算你们倒霉。”
她说着,展开双手,霎时火光四起,汇聚起来如盘起的火龙扑面袭来。“你们快退下!”
白翊大喊一声,闪身避开了火龙,沉暮和身后的玄司也纷纷跳开,两个守卫躲闪不及,被烧成重伤,多亏几个玄司救了一把,算是从鬼门关扯回一条命。白翊低声对沉暮道:“当心,这恐怕是异术中最高阶的控火术,我也是头一次亲眼目睹,《异教法典》记载,这不似寻常之火,水无法相克,只可用内功化解,但会大有损耗。”
女子不等白翊说完便飞跃而起到沉暮身后,一掌打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沉暮反应极快,双手交替冥绝,转身出掌接了下来,瞬间气浪四涌,随着呲呲一声,沉暮只感手掌一烫,暗觉不妙,白翊一剑挥来,使那女子只好收手,沉暮借此机会向后一跃跳开。他看向手掌,掌心红红的烫伤散着白烟,就如同刚从火里烤出来似的。女子哼笑一声:“这反应,这速度,莫非。。。你们是暗月阁的杀手?”
她打量了一下,轻摇了摇头:“不太像,这么说你们是言坊。。。”
“姑娘也不必知道在下姓甚名谁。”
白翊打断她,沉暮甩甩手换回了冥绝,两人一发功剑气环绕着剑身盘旋而上,使力向前劈去,随着两道气刃向女子冲来。女子虽再未使用控火术,但她奇异且滚烫的掌法却能与之持平,两人与她打斗了许久不分上下。“何人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增援的其他守卫没多久便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女子环视一周又向东侧的方向看了看,甩甩头发冷笑一声:“算了,反正这里终将难逃火劫,不如趁早一道收拾了。”
白翊突然一怔,她方才。。。在看什么地方?东侧有什么?他正要转头看,女子此时双手一抬,四下猛然燃起熊熊烈火,并飞速蔓延开来。沉暮见势忙叫一声“躲开!”
,但白翊反应不及,一下被焰气烧伤翻倒在地,昏了过去。沉暮顾不得看他情况如何,一击将冥绝插入地中,咔嚓一声地面上的青砖开裂一条缝隙,瞬时剑气沿地缝涌起,控制住了蔓延的火势。眼下这情形实在是乐观不起来,他心知撑不了多久,必须得有其他办法。。。可一时间死活想不出还能如何化解。果然以剑气对抗异术中最高阶的控火术,还是太勉强了。。。这女人简直像个疯子,她的火势太强,一旦剑气撑不住,别说云锦园,大半个燕皇宫都会被烧尽。就在他开始感到一丝脱力时,突然簌簌几声,女子反应过来闪身一躲,这空档之余,火势终于不再扩张,但燃烧的大火却并未熄灭,沉暮细看方才攻向女子之物,燃烧着袅袅落下。是丝线?他猛一抬头,正好看到白玥一跃而起,临空快速甩出一道寒光向女子攻去,沉暮知道,那是弦月环。女子分神之际,紧接着白玥轻巧落地,一个翻滚来到沉暮面前,迅速挥使出奇异的一套掌法,用尽所有力气在剑气形成的护障前双掌齐出。这一下冲击力不小,冥绝剑拔地而起,白玥拉起沉暮,两人一齐向后一闪,避开了因失去剑气控制翻涌而出的焰舌,与此同时,潇无双顶上一斧劈去,轰一声巨响,力量极大,焰气就此被压了下去,本裂开不深缝隙的地面此刻皆通通炸裂开来,变得零碎,巨大气浪冲起,沉暮见状将白玥护在怀中,两人一起向后翻滚出很远一段距离。那女子自然也被这巨斧的威力波及,震飞重重撞在石墙上,整个石墙被一撞彻底碎裂坍塌了下来。她撑着一旁的石墙残垣爬了起来,血缓缓从嘴角流下。“哼,援兵不少。”
女子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吹起一个长哨,又扬手挥出一条火龙,众人闪躲之际,自己一跃而起,跳上此时恰好飞来巨大的一只怪鸟,消失在扬起的尘雾之中。众人正欲追去,被潇无双拦了下来。“莫追了,送白将军去疗伤,护燕皇陛下周全是要紧!”
他说完看了眼白玥,叹了口气。“老七,这次你罪过不小,身为十影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规矩你懂。”
白玥挣扎着爬起,听他说罢,紧咬嘴唇,她知道泄露行踪是多么严重的事情,艰难的单膝跪地,俯下身子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