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养心正在屋内翻着那本《丹方百解》,而怜儿也因为一天的舟车劳顿,此时正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突然屋外一阵吵嚷声传来,只听得有人高声责骂道:“什么?你就这么让这些人住下了,将来若是再来个什么王师兄李师弟的,我吴家岂不是成了客栈了...”那声音洪亮如钟,似是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吴夫人的声音轻轻的回道:“哎呀,你小点声,人家毕竟是跟朋儿同门...”兴是怕江养心他们听见,吴夫人的声音愈来愈小,听不清楚说了什么。那洪亮的男声又抱怨了几句,随后只“哼”了一声,两人的对话便就此结束了。江养心摇了摇头,毕竟吃人嘴短,就这么住下,人家当家的有些不悦也是正常的,想着应当抽时间去亲自拜见一下这吴家家主。正思索间,门外轻轻的叩门声传来,那名叫作“吴婆”的女佣声音响起:“江公子、怜儿小姐,夫人请你们去用晚饭”江养心合上书收好,摇醒了一边的怜儿,怜儿还有些睡眼惺忪,可听说开饭,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两人随着吴婆的指引到了餐厅,正中的圆桌上陈列着丰盛的美食,周围已有人端坐着在等他们。江养心领着怜儿坐在吴夫人右手边为他俩留的位置,桌上除了他们二人和吴夫人,还另外坐着一位少妇、一位青年女子和一个小男孩。吴夫人笑盈盈的说道:“这就是我方才为你们介绍的二位贵客,这二位和朋儿师出同门,别看年纪尚浅,却都是青年才俊”江养心闻言,忙向着对面几人拱手行礼。吴夫人面向江养心,继续说着:“江公子,这些都是我们吴家家里人,这位是我大儿吴从的妻子,名叫‘文君’,那个是我家三女,名叫‘吴双’,那边那小子是我家老幺,名叫‘吴林’”吴夫人抬手介绍着。江养心看去,那少妇和青年女子均是生的俊俏,在说到她们时便向着江养心这边微微站起身子回礼,可那小男孩却是目光呆滞,估摸着十岁左右,木讷的看着眼前的饭菜流口水。吴夫人说完,便招呼大家吃饭,怜儿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安分的等到吴夫人动筷才敢开吃。众人吃饭间,江养心有些疑惑的问吴夫人:“伯母,怎么伯父和吴从大哥不和我们一起用饭啊?”
吴夫人眉头皱了皱,随即依旧是和善的说道:“从儿他现在做了校尉,整天忙着军务,很少能回家,老爷他在官府上吃过饭了,便不与我们同吃了”江养心点了点头,然后道:“在下这般叨扰贵府,实是多有惭愧,不知能否亲自拜见一下吴伯父,以表谢意”吴夫人犹豫了一下,回道:“公子客气了,老爷他...休息的早,公子若是想见,可以改天”江养心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谢了一声,便埋头扒起饭来。饭桌上,只见那木讷的吴家小儿子一阵狼吞虎咽,直吃的嘴角都是油渍,还不停的向着自己的碗里夹肉夹菜。他的吃相十分难看,嘴唇开合间不停的吧唧作响,一点也没有富家贵公子的气质。这可让一旁的姐姐吴双秀眉紧蹙,一边用手绢帮弟弟擦嘴,一边轻声的告诫他斯文一些。江养心倒是惊讶于这孩子无底洞般的饭量,一连干了三四碗米饭,还嚷嚷着要让下人添满。是日夜,西厢房中,江养心打着地铺,枕着手躺着,思索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如今离开了一直以来生活的悬鼎山,这今后的路,又是该何去何从。这么想着,他伸手摸进怀中,揉搓着那块刻着他名字的木牌,感受其凹凸有致的表面。心中暗道路上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查一下这块木牌的来历,兴许就能找回自己从前的记忆。“想什么呢师兄?给,吃红豆馅饼”怜儿这小丫头倒是好胃口,晚饭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便又从行囊里掏出两个白天集市上买的馅饼,一个递给江养心,一个就要往自己嘴里塞。江养心摇了摇头,对怜儿道:“这么晚了还吃东西,你也不嫌撑得慌,别在床上吃,当心面渣子落到被褥里”怜儿将另一块馅饼收回来,应了一声,便下床吃了起来。突然,虚掩着的房门外似有黑影闪动,房门受到推动,发出了轮轴摩擦的“咔吱”声。“谁在外面”江养心警觉的坐起身子,冲着门口喝道。半响,一个怯生生的影子推开房门,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他木讷的目光不敢直视江养心,上下飘动着,不时落在怜儿手里的馅饼上。江养心认得这孩子,竟是那名为“吴林”的吴家小少爷,见自己似乎吓到了吴林,江养心忙站起身来附身行礼,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原来是吴家小少爷,在下方才以为是贼人,这才出声喝斥。不知小少爷有何贵干?”
那孩子见江养心面色温和,这才抬起头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怜儿手中的馅饼,口中不自觉的淌出涎水。“师兄你看,这孩子好像如你一般,是个痴呆”怜儿笑着说道,这话自然引来江养心的白眼。“叔叔...姨姨...我饿”吴林擦了擦口水,指着怜儿手中的馅饼,眼馋的说道。怜儿看到他的动作,忙警惕的用身体护住馅饼,瞪眼道:“饿什么饿,晚饭那会儿就属你吃的多”江养心无奈,对着怜儿道:“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他正长身体,自是吃得多些,给他一块又怎么了”怜儿闻言,只得哭丧着脸,不甘心的从怀中拿出另一块馅饼,递给了吴林。吴林两眼放光,接了过来,高声道:“谢谢姨姨!”
,这几字倒是吐得清楚,想是有大人经常教他。言罢,忙不迭的将馅饼塞进嘴里,飞快的咀嚼起来,一边还含混不清的说道:“我...饿...两天...没吃饭了...”怜儿闻言,叉着腰生气道:“你这小孩,年纪不大就会编瞎话了,刚才饭桌上明明还看见你跟饿死鬼一样,怎么现在又说是两天没吃饭?”
吴林听到怜儿的话,口中的吞咽声突然停了下来,眼神中闪动着惊惧的神色,他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的说到:“我...没吃...不是我...不是我!”
恐惧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他重复着“不是我”,手中那还没吃完的半块馅饼都被捏成了稀烂,转头便哭喊着跑出了屋子。“哎,这...”怜儿想要喊住吴林,可为时已晚,她看向江养心,两人的眼中都有不解之色。第二天上午,简单的吃过了早饭,江养心便在屋内翻开那本《丹方百解》默读,怜儿趴在床上,翘着两只小脚,看连环画似的翻着那本《精怪志》,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在两人面前的书页上投出斑驳的倒影。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怜儿一个翻身下床,踢拉着鞋子就跑去开门,江养心也放下书紧随其后。打开门后,怜儿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高大青年,那人剑眉星目,脸上的轮廓十分硬朗,虽然穿着便装,但仍难掩健硕挺拔的身姿。他的头发上还沾着点点露水,似乎是在赶着行程。江养心对来人行了个礼,问道:“请问您是?”
虽然这么问着,心中却已经给出了答案,此人若是吴家人,自然不会是那已经年过半百的吴老爷,那就只能是吴家老大“吴从”了。果然,只见那高大青年回礼,恭敬道:“在下吴家长子‘吴从’,正值军中出差,在下正好顺道,便想着回家看看,听家母说有两位与我二弟同门的青年才俊在家中留宿,便前来拜会,若是有所打扰,还请两位见谅”江养心道:“哪里,早就听伯母谈起过吴兄,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说罢便伸手将吴从请进屋内。吴从进了屋中,却回头将房门紧紧关上,转过头时脸上已带上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对着江养心说到:“江兄,客套话吴某就不再说了,今日前来拜见,实在是有事相求”江养心看他面带愁容,忙问道:“吴兄请讲”吴从叹了口气,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道:“江兄,你知道我二弟,是怎么没的吗?”
江养心答道:“听伯母说...师兄似乎是犯了癔病,这才自尽的”“胡说!”
吴从突然怒喝道,兴是发觉自己的失态,他缓了缓神色,接着道:“江兄,你与我二弟同门,应当是了解他的,我二弟身子骨硬朗的很,曾和我一起考过武举,怎么可能犯那什么癔病呢?”
“在下知道,所以也是有些不解,那依吴兄高见,我师兄是因何去世的呢?”
江养心反问道。“我二弟呀,那是被邪祟给害死了!”
吴从咬牙切齿道,眼神中燃烧着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