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乐回到工地,让金柱跟甄有为联系,有啥事听他吩咐,尔后就回县里去了,作为一局之长可不像以前,不是说离开就随便离开的。一连几天,马小乐始终在关注金柱的事情。金柱带人去了伤者的老家,八百公里外。本来马小乐觉得这事他必须亲自去,让金柱去不保险,那暴烈的家伙没准还会惹出什么别的大乱子,但是他实在走不开,因为最最担心的事还在继续发生。县中医院也出事了,依旧是横幅堵门,几十人闹事,还煽动过往居民扩大事态。“这她娘的肯定有鬼!”
马小乐找来张浩,“张主任,这种事情以前发生得多不多?”
“也有,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频繁。”
张浩皱着眉头,“马局长,是不是有人跟你过不去,故意策划找事?”
这正是马小乐所想的,现在连张浩都看出苗头来了,可见事态已明晰到了何种程度!是不是宋光明指使的现在难说,但吉远华肯定是主力。“好啊,我知道了。”
马小乐点点头,“张主任,跟我到中医院去看看,我倒要瞧瞧他们咋样演戏的!”
人群还没散去,派出所民警的调解并不奏效。情况似乎并不是马小乐所想象的,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不是装出来的。“咋回事回事这是?”
他站在院长乔中庆面前,阴沉着脸。乔中庆一脸惭愧,“医院的责任,现在正积极处理。”
“都死人了,还咋处理?!”
马小乐道,“大会小会讲了无数次,一点作用没有?”
“已经让医生暂时停职了。”
乔中庆道,“事故正在调查,如果确定是医生的责任,那就是严重失职。”
原来,一中年男人喝醉酒,来医院挂点滴,谁知道竟然挂死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悲剧,换位思考,家里少了男人顶梁柱,家人在悲痛中当然是控制不了情绪的。“准备怎么解决?”
马小乐问。“十万吧。”
“二十万能不能出?”
“二十万?”
乔中庆眼神疑虑,“马局长,人是死了,但事故原因还未调查清楚,说不定死者是其它原因致死的。”
“人死为大,啥都不要说了,也不要争论。”
马小乐道,“二十万,外加你降职处理,我想这样能安抚死者家属。”
“马局长……”张浩刚要说话,马小乐抬手制止住了,“谁都不要说情,这是我在会上强调过的,类似这种事情引起的群体上访事件,作为一院之长难辞其咎,本来应该免职的!”
说到这里马小乐深呼吸了下,继续道:“如果事故调查清楚是医生的责任,恐怕就不仅仅是降职的事情了。这样的医生咋能上岗?领导有直接责任!”
但即便开出这样的条件,患者家属仍旧没有丝毫接受和谈的样子,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属甚至几次要冲进院内打砸,幸好被民警及时制止。这种情况,只有通过民警去沟通制止。患者家属对民警说,要求医院赔偿一百万,否则就不罢休。“一百万?”
马小乐摇了摇头,“一百万咋可能,这事即便医生真有责任,但毕竟不是故意的,也不至于开这个大口。照这情形看,死者家属就是想把事态扩大。”
民警也同意马小乐的看法,并建议医院不要一味妥协,用僵持冷处理的办法来平息,否则事情更不好收场。然而,僵持并没有效果,情况还出乎意料地白热化,家属竟然闹到了卫生局。“让局长出来受死!”
有人高呼。马小乐听得来气,还真是人善有人欺,而且,这些家属也过分了点,就此事而言,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出来受死呐。“张主任,报警。”
他找到张浩,“妨害公务安全秩序,可以拘留了!”
动真格的了,喊得凶的几个人不见了,闹事的家属似乎失去了领头羊。很快,人群散去。“这他娘的像啥话!”
马小乐摸着额头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怔怔自语,“就当了个小局长,事情还真不少!吉远华这狗日的够狠,竟然使出这一招来。”
马小乐赶忙打电话给甄有为。甄有为一听电话就说金柱的事没事,就算被起诉也有把握能弄到缓期执行,他找过人了,还说如果光大公司不插手,连刑都判不了。“甄队,这回跟你说的不是这事。”
马小乐道,“我这不是局长的板凳还没坐热嘛,就有人找麻烦了,弄了几个医疗事故抓着不放,老是无理取闹。现在我突然想到,没准会有人去市里上访,还请甄队帮忙说个话,如果遇到是榆宁的患者家属上访,不管是到是市卫生局还是市政府,统统压住。”
“这事不难。”
甄有为道,“实在不行逮几个人一拷带走,其他就没有不老实的。”
“这管用么?”
马小乐有点怀疑,“会不会激起众怒?”
“你以为人心都那么齐?”
甄有为道,“任何群体,核心只是几个人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我就怕事态严重化,在市里影响不好呐。”
马小乐道,“甄队,我还想朝上爬爬呢,要是被闹腾下去那可就没啥机会了。”
“这点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甄有为笑道,“老弟,历练,要经得起历练吶!”
“老哥,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感情是没落到你头上。”
马小乐刚说到这里,张浩直接推开门就进来了,“马局长,人民医院又死了人,又围上了!”
马小乐一听,眼前一黑,“诶哟,甄队,听到了没,又他娘的出事了,看来我是活该倒霉!”
说完就挂了电话,直奔到张浩面前,“咋了,治死的?”
“好像是,我还不太清楚。”
张浩道,“段院长说打你办公室电话占线,手机关机,就告诉我了,没细说。”
马小乐想去看看,不过想到刚刚来闹事的竟然要他出来受死,还真是有点发怵。众怒难平,要是碰不巧被围殴了那也是白挨。马小乐打电话给段义林,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段义林说绝对不是事故,就是自然死亡。死者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已经在医院二十多天了,衰老性死亡,华佗在世也不行。“家属不理解?”
马小乐问。“实在是弄不明白,据医生说刚开始老人的家属态度很好,他们知道救治几乎没有效果,说就是想让老人在医院得到多点照料,走时安稳舒服点。”
段义林叹着气道,“可没想到老人一走,家属就翻脸了,还异常蛮横,要医院赔偿。”
“开始态度好,后来翻脸?”
马小乐忙问。“是的。”
马小乐听后没作声,挂了电话,此刻他已经百分百肯定,这类闹事肯定是有人背后指使,而指使的人肯定是吉远华!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是犯罪了!他马上打电话给甄有为,把情况说了。甄有为肯定地说,这事肯定违法。违法就好办!马小乐躺进座椅,闭着眼睛,两手搓拳,很明显,这是一系列有预谋性的事件。他想从前一阵子闹事的家庭入手,追出幕后指使的黑手,不过又想到那些家庭的抵触情绪,至少目前还不是时候,得等他们心平气和才可以。但是,能等得及么?没准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马小乐觉得还是亲手结一张网好,而且还不能先让公安大量介入,因为不能保证公安的某些人不会向吉远华透露消息,毕竟他在县里也混了几年,私人关系总归有些。不过最终,马小乐还是找了甄有为,让他介绍公安局一个嫡系的人,怎么说也得有个有力的取证。甄有为满口答应,可是让马小乐有点意想不到的是,甄有为介绍的人竟然是闫波,以前他曾接触过,就是和沈绚丽在榆宁大酒店被查的时候,找米婷说情,具体办理的就是闫波,开始好像是什么派出所中队长,后来到哪儿有点模糊,反正现在是县刑侦大队里的一个小头目,死贴着甄有为。“闫警官,好久不见呐!”
马小乐很热情。闫波已经从甄有为哪里知晓了一切,呵呵地上来和马小乐握手,“当初看到你就不凡,果真如此呐,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马小乐也不和闫波客套,直接把事情讲了。闫波说这事好办,一切交给他就行,只是需要医院的配合。医院的配合,这事安排给了段义林,因为人民医院病人多,好埋伏。马小乐把他喊到办公室,细细地布置了一番,段义林连连点头。闫波找了个辅警,三十岁左右,称阑尾炎住院,要动手术,自己当“家属”,是患者的哥哥。一天后,下午,医院走廊里传来了闫波的叫喊,“这是什么医院,来割阑尾炎,却把输精管给截了!坚决要医院严肃处理当事人并赔偿!”
叫喊引来了很多围观,闫波情绪非常激动,“我兄弟还正当年呢,婚都没结,竟然出了这事,医院能说得过去么!”
病房里,假装病人的辅警一脸痛苦,萎缩在病床上。病床前,还有几个“家属”神情沮丧,“要不就算了吧,赔点钱算了,这事再闹腾也没啥结果。”
“等等看吧,看医院给什么说法。”
闫波安慰着,并劝大家伙散开,不要围观。当天晚上,病房里的闫波就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