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是军医,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三院,也没有什么不正常。
所以当周团长下意识的开口之后,猛地想到了这一点,这才突然间住了嘴。 因为叶欢的表情告诉他们,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里面躺的人是谁。 但他们想掩饰,除非叶欢是瞎子,周团长曹团长的哪位同事能劳驾他们俩同时跑过来? 她的心猛然间揪紧:“他受伤了?严不严重?”“小叶啊,你先别着急,我们请的专家正在来的路上,现在我和院长联手,已经止住了他的血,” 不知何时,蔡主任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主要伤在了腿,是被炸伤的,如果外科专家的手术能够成功,保住他的腿是没问题的,不过,只能保住腿,其他的,就无法保障了。”
换言之,就是告诉她,他这个特战旅旅长,怕是要干到头了。
又是炸伤,又是炸伤! 他当兵十几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战场上,后背留下了厚厚的一层疤痕,潜伏的时候,中过五颗子弹,当混混的时候,胳膊腿都被打断过,别看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可只有他睡着的时候,旧伤才会让他始终拧起眉头。 叶欢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喜欢这一行,深爱这一行,这才干了多久?就要提前退伍转业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现在退下来,也许也是好事儿? 她吸了吸鼻子,正要说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行色匆匆的往这边走,一看来人,蔡主任精神一振。 “小叶你看,咱们请的外科和神经专家都来了,你在外面等着,不要急,我们这就进去给他动手术。”时间就是生命,叶欢根本来不及跟他们说话,就目送他们进了手术室。 她站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周团长他们默默的站在她身后,也不说话,这是默默的等待着。 因为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这场手术从早六点,一直做到下午两点钟,期间她一口水没喝,一粒粮食没吃。 直到蔡主任从手术室出来,叶欢急切的迎了上去:“小叶恭喜啊,仝战同志的腿,算是保住了。”
半个小时后,专家们一脸疲惫的走出来,小叶感激的朝他们鞠了一躬,本来她想直接下跪的,可是穿着军装不合适,最后只能以九十度鞠躬,来表达自己的谢意。 在周团长他们跟专家说话的时候,她想要往里面冲,被蔡主任拦住了。 “你进去也看不到他,他现在还在观察期,小叶啊,你熬了这么久了,去休息一下,等你醒过来,他就能转入病房了,” 叶欢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再熬下去,真有可能会出事,所以这次,她没有犟嘴。 乖乖的跟着护士去了临时休息室,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她一沾床就睡了,只不过因为惦记仝战,脑子里做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枪击现场,爆炸现场。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天都黑了,她赶紧往外科跑,一问才知道仝战被转入了重点监护的病房,这是个两人间,目前没有安排其他人进来,她进去的时候,小王正趴在旁边的床上,听到声音,猛地抬起了头。 仝战还在挂水,小王看到是叶欢之后,松口气的同时,不忘抬头看点滴,确定还有大半瓶,才松了口气。 “嫂子,你来了?旅长的情况已经稳定了,麻药劲儿已经退了,中间他有睁开眼看我,不过因为身体极其虚弱,又睡了过去,” 叶欢点点头,“王涛,你去找地方吃个饭,休息一会儿,我晚上还要值夜班,照顾你们旅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叶欢没有忘记自己被派到这边来的责任,她已经耽误了一天,如果她留下来照顾仝战,是没有那么累,但她的同事就会没有人接替他们,而直接累倒,谁让现在医护人员严重不足呢?在大家和小家面前,她只能强忍心下的痛苦。 王涛懂事的点点头,交代一声后离开了病房,叶欢坐到他刚刚坐的位置,冰凉的手紧紧的握住他满是厚厚膙子的大手,然后轻轻的搁在脸侧,黯然落泪。 “你这个傻子,你是旅长啊,哪能轮得到你冲锋陷阵的?上一次是救我哥哥,这次你又救了谁?”
“你是不是欺负我没给你生孩子,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仝战,你这个大傻子,没良心的,你太坏了你!”
…… 叶欢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因为主任已经偷偷告诉她,仝战日后在子嗣上,怕是…… 这次,他是命大,靠近D腿根儿,再往上可能就是腹部了,腹部炸伤,后果如何,谁都不敢去想。 当然,这不是她在乎的,她担心的是,骄傲如他,能干如他,是否能接受自己即将转业的事实? 其实仝战的年龄还不算大,到底是经历过各种洗礼的人,即使转业,亦或者分配到系统内的其他职位上,他都能干好,但未必会有现在这个职业更适合他。 她在仝战这儿待了一个小时,等王涛一来,她就离开了,约莫晚上八点,他才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叶欢以为自己能忍住的,可到底为他的憔悴而心疼,尤其想到离开那天早上生龙活虎的样子,对比现在,就益发的痛苦和煎熬。 “傻瓜,这有什么可抱歉的?这次伤到了腿,怕是三两天好不了,你好好养伤,我们医院已经给我批了个单价,你出院以后就和我住到医院去,这样我上班期间也能回来看看你,方便照顾你。”
这句话一说,仝战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来:“欢欢,我这个情况,挺严重的吧?”
叶欢并没打算瞒着他:“嗯,你救人的时候,连命都豁出去了,如今这个情况,已经算你积德行善了。”
这个语气有点嘲讽,又有点心疼,仝战自然也听出来媳妇对他的埋怨,但他,并不后悔。 “当时那个情况,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谁能想象,在我们的队伍里居然隐藏了对方的人……。”
“好了,不要说了,你刚醒过来,要注意休息,我也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你该明白,你的腿虽然留住了,但是无法恢复到从前,所以,等你的伤好了,只怕要从这个位置上下来了,” 仝战苦笑着看向她,“能够想象得到,这个你不用管了,他们自会找我来说,也许对我而言,这并非坏事。”
难不成你以为会给你升职吗? 要真的这样就好了,叶欢内心叹息一声,又交代几声,才离开病房。 他刚醒过来,打了营养针,明天才可吃流食,所以这一晚,叶欢来看他好几次。 有时候醒着,有时候半睡半醒,天快亮的时候彻底睡着了。 她偷偷在空间给他熬了补气补血的小米粥,八点查完房交接班之后,借口自己朝医院大夫借的火给他熬得,拎着过来,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吃完,正好部队领导们接到他醒过来的消息,都来了。 自然先慰问了她这位当家属的,然后她才懂事的先离开病房,想必今天他去哪儿,就会有方案。 她去澡堂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然后跟王涛回了部队,他回去是有任务的,而她,则是回去收拾房子。 到了部队后,家属们纷纷来慰问,她一一做了感谢,回到家插上门,将家里的粮食,蔬菜,能收的全都收进空间,还有仝战的换洗衣服,洗漱用品等等。 可以说,只留下了那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地里的白菜萝卜她收了一半,留了一半,等过几天拜托这些军嫂们帮忙收了。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家里的菜到底剩下多少,而他们两口子,年前只怕是回不来了。 所以剩下的那些菜,权当送给大家,她收走的那一半,就作为他们两口子过冬的蔬菜。 不过像是青菜、香菜这些,她都一次性收完了,只留下萝卜白菜,因为下了霜就不新鲜了。 所以叶欢离开的时候,背了好大一个包袱,而后将钥匙交给周嫂子,说明了情况。 “行,你们两口子就甭操心了,这些菜我们帮你们腌起来,我记得旅长买了坛子不是?正好可以利用起来。”
叶欢再次表明要送给大家,周嫂子声音都哽咽了:“叶欢啊,不要这样说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们还是要回来的对不对?不要把大家整的心里都难受,你们一定会回来的,所以这些菜,留着你们冬天吃啊,啥都别说了,快上车吧,” 没想到大家误会了,也罢,坛子她没有都拿走,剩了大半,就是觉得太明显,也幸好剩下了,不然怎么交代? 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那……就谢谢各位嫂子了,盐在堂屋的橱柜里,粮食我带走了,还得给他做病号饭,” “行行行,可别跟我们啰嗦了,这点盐还要跟我们客气吗?快上车,等有机会我们去医院看你们啊!”
…… 在大家的目送下,叶欢上了车,看着部队渐行渐远,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才不过两三年而已,就又要换地方了,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但愿事实如他所想的那样,会因祸得福吧! 到了医院之后,警卫员王涛直接去病房汇报工作了,她则去了自己的临时宿舍,装作放东西的样子,实际上值钱的都转移到了自己的空间。 随后去找了主任,经过这些天的忙碌,局势基本稳定了下来。 “叶欢啊,我再这儿待到10月底就要回去了,我跟院长汇报了你的情况,他让你直接待到你爱人出院,咱们医院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到时候给他安排一个特护病房,他的腿还要做复建,所以半年内怕是都要在医院带着,至于半年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叶欢感激的做了感谢,现在已经10月27号了,距离月底也剩不了几天了,这又有特护病房,又有单间的,可谓对他们最大的照顾,看来,级别够了,到哪儿都不吃亏,当然,这也跟仝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立了这么大的功有关。 仝战的病房整整开了一个上午的会,叶欢从主任那儿离开之后,就回房睡觉了。 到了下午两三点,她在空间给自己蒸了一碗米饭,又给仝战炖了一锅鱼汤,加豆腐。 先前泡的豆子也做成了豆腐和豆腐脑,留着这些天慢慢吃。 之后才去了仝战那里,领导们已经离开,王涛因为忙活一上午,仝战让他去休息了,他这里则有护士帮忙照看,等她过去的时候,他立即就抬起了头:“你可算来了。”
“那么多人陪着你,还缺我一个吗?”
她盛了一饭盒的鱼汤,“晌午吃的啥?”
“还能是啥,糙米粥,你给我带了啥好吃的?”
打开一看,倒是喷香的很,只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鱼汤?”
“嗯,加了点青菜和挂面的鲫鱼汤,你先吃点垫垫,” 说是加了挂面,其实就零星几根,毕竟是下午两三点。 青菜切得碎,挂面煮的软烂,把堂堂七尺男儿折磨的够呛:“你可真把我当月子调理了?”
“喝吧,等晚饭我给你做稠点,加鱼肉、面条、豆腐。”
仝战的确渴了,因为是护士照顾,愣是没敢喝水,这会儿媳妇来了,自然不再客气,而且她也没加盐,因为挂面里本身盐分就很高,所以倒也咸淡正好。 等他把一碗鱼汤喝完,叶欢才问到了重点:“你的未来,可有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