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泉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台阶上等他要等的人,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双女士皮鞋,顺着皮鞋一路往上,竟是一位红着眼眶,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看着这张脸,他有一瞬的愣怔,下一秒,他就被她抱在了怀里,抽噎着哭了起来。
“我的儿……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当年没看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真心实意的在哭,他也不好打断她,直到她哭累了,坐到了他的旁边,母子俩仔细端详彼此的时候,才从彼此的眼底看出了各自紧张的情绪。 “乖孩子,快告诉妈妈,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宋鸽整理好情绪,赶紧问出自己一直疑惑的所在。 梁泉将准备好的答案说出:“一位叔叔,他之前把我带走的,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他,后来他把我送到了这儿,说一会儿我的亲生母亲会来找我,所以,你是我的亲妈妈吗?你会对我好的对不对?”
梁泉的话,让宋鸽又激动了:“你之前在卫家,他们对你不好吗?”
梁泉摇头,“姐姐打我,妈妈骂我,爸爸根本就不理我,我也想上学,可是他们不让,” 宋鸽又哭了,抱着他嚎啕大哭,这一刻,梁泉真心实意的感受到,女人是水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子俩就这样坐在火车站门口,调整着彼此的情绪,直到梁俊杰急飕飕的开着军车飙过来,他才明白,原来宋鸽是在等梁俊杰,和梁俊杰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位军人,应该是他的同事。 两个人一起走过来的时候,梁泉一眼就认出来左边那位是他的父亲,因为真的很像,尤其是眉眼,特别的像。 连走过来的军人同事都感慨万千的看着梁俊杰和宋鸽道。 “杰哥,嫂子,这孩子一看就是你俩亲生的,你看眼睛和眉毛,简直和杰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嘴.巴和鼻子像我嫂子,长得真不赖,是个俊俏小伙子,幸好找到了,而且才五岁,不管以前咋样,日后咱好好培养,肯定不会差的,你们两口子这么优秀,孩子健康,比什么都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梁俊杰直勾勾的看着梁泉,越看心里越是复杂,以前他们夫妻俩不是没有怀疑过梁鑫,因为和他们俩长得都不像,以为是像住舅舅或者亲戚了,毕竟熊孩子不一定像住谁了,现在才发现他们有多愚蠢,基因这种东西,你不信还不行,这孩子站在这儿,一看就是他们家的种嘛。 梁俊杰走过去,直接将梁泉抱了起来,梁泉本能之下,紧紧的抱住梁俊杰的头,父子俩对视之后,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大男人梁俊杰不会哭,可是眼角却微微湿润,不停重复着。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走,咱们回家去,” 于是,梁泉跟着一起回到了梁家,军人同事有事离开了,将这团圆的时刻,还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他们目前住在工会家属院,是宋鸽分的房子,因为宋鸽没有随军,又是军人家属,且军属单位那边两口子没有房子,所以宋鸽这里就分到了一楼平房带院子的好房子。 主要还是宋鸽有前途,日后的工会主席呢,还有双方都有老人过来小住,也不算太过分。 房子是平房,还有个院子可以种菜,当初有选择楼房的机会,宋鸽孝顺,考虑到老人,就没有选楼房,而是选了带院子的平房,事实证明,还是平房带劲。 这不,时下正值5月初,院子里豆角、茄子、生菜、青菜、小葱、番茄等菜长势正好,豆角都扎了竹竿,等着它们往上爬呢! 小院儿打理的很干净,虽然只有两小块儿几平方米大小的菜地,可是收拾的那叫一个齐整,中间有一条青砖铺的路,防止下雨的时候走泥路,平房正房三间,中间是客厅,两边是住室,右厢房是厨房,左厢房是杂物间,大门角落里还有一间茅房,这种小院儿不大,房间也小,适合这种拖家带口的住。 新环境比起以前住的楼房,似乎更接地气,也更人性化,汤圆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仰着头看向夫妻俩。 “我很喜欢这里,谢谢你们带我回家。”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连成的一句话,却让夫妻俩同时红了眼眶,他们无法想象,这孩子当初在卫家,到底过了什么样的生活,心里面对杜鹃鸟的恨,已经让宋鸽决定,一定让她牢底坐穿。 本来考虑着梁鑫,只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让她真的去坐牢,可是现在看到自己孩子这样,对比他们是怎么对待梁鑫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一想到自己孩子在受罪,他们却将别人家的孩子视若至宝,就觉得无比心酸,心疼,心痛。 中午梁泉吃到了穿越过来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家庭饭,吃完饭之后,妈妈把他安顿到小屋里,‘哄睡’他之后,就和爸爸在客厅里商量着什么,依稀间似乎听到了曹杜鹃和卫富强的名字,之后父亲就走了。 妈妈在家陪了他两天,了解清楚这些年他过的生活之后,心情就特抑郁,但一直忍着没说。 随后就有很多人上门过来看他,他们家的事儿,闹得全国都知道有这么个事儿,母亲的同事更是关心,大家纷纷提着鸡蛋牛奶罐头点心过来看他,谁看了都说像,也感慨着命运的捉弄,但他能安全回到他们身边,又是何其的有幸? 之后在工会证明、街道办居委会、以及父亲单位等多方证明的情况下,母亲带着他去派出所,注销了原本的户籍,将他正式改名梁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没想到不需要他特别提出,宋鸽竟然想到要用他的名字,作为对幕后之人的报答。 建立新的档案也需要很多手续,接下来几天,只要一有空就去办理相关证件,还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打疫苗,尤其是乙肝疫苗,得知他自身有抗体的时候,宋鸽不知有多感恩上天厚待。 因为6月中旬差不多就放暑假了,所以就没将他往学校送,等9月开学直接给他送到学前班,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这些天宋鸽上班的时候就把他带到班上,他也不闹,安安静静的看她给他准备的小人书。 因为失去过,所以宋鸽非常紧张他,走到哪儿都带着,想让她提前适应这里的生活,周末的时候还带他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认亲戚,家里亲戚多,他看不过来,但大家都很友好,虽然有的方言听不懂,但他也知道,这次回归,已经成功了。 7月初的时候,曹杜鹃的判决也下来了,有期徒刑三年,她的饭店也被责令停业,因为她是大三阳患者,不允许开饭店,据说卫富强已经和她离婚,带着儿子搬走,傻闺女直接送到了曹杜鹃的娘家。 这一家,虽然四分五裂,却是他们应得的下场,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只不过梁泉经常看到宋鸽在翻梁鑫小时候的照片,对于这个儿子,她肯定还是惦记的吧? 人都是有感情的,精细呵护了五年,却以这样的方式撇下了那个孩子,换做他,怕是也做不到完全的放下。 可是他们也不可能把梁鑫接回来,首先看到他就会想到卫家人,想到卫家人,就会想起自己亲生儿子在那个家所承受的苦,想着想着,也就放下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他,只要一放假,宋鸽就带着他去公园,去部队,总之只要能联络感情,给予他好的生活条件的地方,都会去。 去少年宫的时候,看他对游泳和篮球有兴趣,宋鸽就给他报了暑假班。 其实他会游泳,不过是想让这位母亲休息几天,天天上班之余还要想着他,精神高度紧张,周末也不休息,他看着都心疼,干脆自己去少年宫,上午学篮球,下午学游泳,她好歹有喘息的机会。 因为少年宫离工会很近,所以早上上班送过去,中午下班接,其余时间老师带着玩儿,挺好的,下午也是这样,给宋鸽减少了不小的麻烦。 爷爷奶奶也是提过过来帮她带孩子的,但宋鸽考虑到他现在的适应能力,似乎只和自己亲近,就放弃了,现在给他报了班,母子俩等同于一起上下班,回家一起买菜,做他爱吃的饭菜,不知道有多幸福。 梁俊杰本身就很少在家,即使想要弥补父爱,也很难做到,只能每天打电话询问情况。 8月中旬的时候,宋鸽在单位附近给梁泉找了学前班,等9月开学就可以直接入学了。 生活即将恢复正常,坏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该静下心好好规划下未来了。 这辈子穿成了男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男的,可让她这个女人心将来娶妻生子,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这辈子不用为大姨妈而烦心,当男人的好处也有很多,做事什么的没有那么多限制。 97年香市刚刚回归,是做生意的好时机,下岗潮也过渡的差不多了,只是他的年龄比较小,父母又都是公务人员,家里能帮忙做生意的很少,所以这一世还是得踏踏实实的学习,做生意赚大钱的事儿,怕是要等到他成年以后。 自从梁泉来到这个家以后,梁俊杰只要有空就回来,他在临省,有时候开车回,有时候坐火车。 宋鸽不止一次说他:“如果你的工作能调回来就好了,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罢了,可经历了这些事儿以后,我就非常自责当年为什么要去找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如果你留在我的身边,如果我听我妈的话,留在本地待产,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就不会被别人偷走,越想我就越生气,越生气我就越是想怨你……,” 之后就开始哭。 梁俊杰很是无奈,他又何尝没有埋怨过自己呢,可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着? 保家卫国,不就是他们的责任吗? 年轻的时候要个孩子难,生下孩子又不健康,他差点就转业了,要不是因为今年忙,上头没批准,说不定他已经为了那个病孩子去了地方,现在想想,好悬!也很庆幸,自己没有因此离开他热爱的事业。 妻子的埋怨,他很理解,也无言以对,这是每个军人和军嫂必经之路,守得住皆大欢喜,守不住,离婚收尾。 宋鸽很优秀,不管是身为妻子、母亲、媳妇,她都做的很到位,反倒是他,亏欠这个家里太多太多。 将来梁泉长大了,绝对不能从军,她已经很苦,不想儿媳妇再经历一遍她受的苦。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梁泉,已经决定,不仅要当兵,可能连婚都不想结了。 1997年9月,梁泉进入学班学习,放学在学校等妈妈,回家帮妈妈一起做饭,知道儿子会做饭,宋鸽心都要疼死了,每天变着花样的给梁泉补身体,定期去体检,生怕儿子的身体在卫家受到什么影响。 小菜园子里的菜,梁泉也会侍弄,薅草浇水施肥,做的有模有样。 小小菜园子多了母子俩勤劳的身影,吃着自己种的菜,在朴实的三线城市生活着,简单而低调。 毕竟是成年人的思维,即便是上了小学,也没有像同龄的男孩子那样调皮捣蛋,他在老师的眼中那就是稳重低调,内向的孩子。 他们家条件不差,宋鸽也是根据他的兴趣爱好给他报班,游泳和篮球已经坚持了下来,又给他报了个街舞和小提琴,这些他都接受了,而且还很勤奋的练习。 虽然上一世的记忆很模糊了,但是拿起小提琴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来很多基本功,上一世毕竟是个大明星,学过很多乐器,钢琴是她主修的专业,但是小提琴以及其他乐器,不能算精通,业余水平十级却是能达到的,所以如今再拿起来,并不觉得难,前一世没经过从小刻骨铭心的练习,今世可以查缺补漏,弥补遗憾。 现在他有些明白系统的规则了,模糊记不起来的是她的一些经历,但是像钢琴、小提琴这些体现个人能力的记忆,却是很容易记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系统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其实也是因为她懂得东西越来越多,学的技能越来越广泛的原因所在。 不管怎么样,既然父母有能力供他,他好好学就是了,这个年代各种辅导班还没后世那么盛行,尤其小学没有英语,到了初中才有英语,平时就是个语文和数学,他也没有表现的那么天才,反正在学校他好好听课,早早把作业写完,放学了去上兴趣班,晚上回家吃过饭就跟妈妈去公园散步,根本就不会出现辅导作业鸡飞狗跳的这个情况。 周末宋鸽会带她城市周边游,不是爬山,就是去转悠,反正不在家待着。 他辅导班周末没课,都调到了平时,为的就是周末出去玩儿,因为他太自觉,周五放学就写作业,不知道个宋鸽省了多少事儿,宋鸽坚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想在他小学阶段,将本省转过来,将来有机会再去临省。 原本他们攒的钱都是为了给梁鑫看病,现在病孩子送走了,回来的是健康的亲儿,将这些攒下来的钱给他旅游,学习,他们夫妻俩都觉得很值。 “我想考研,你觉得行吗?”
宋鸽一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来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了公务员,现在儿子暑假没人带,她觉得很遗憾,如果自己考了研,找一个大学当老师,不就有寒暑假了? 所以当她突然对梁俊杰提出这样的问题时,后者还蛮惊讶的,毕竟宋鸽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他们俩还算早婚呢,她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一年,就遇到了他,他比她还大五岁呢。 据他所知,考研并不容易,不仅不容易,竞争也大,她都生了孩子又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了,再去考研,本身的优势就不多,担心媳妇受苦的梁俊杰,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你决定了?”
宋鸽微微点头,“孩子最需要我的五年,我没有陪在身边,我太想弥补这个遗憾了,如果我考研成功,将来有幸到高校任职,那我不就有寒暑假可以陪着他带着他了?哪怕去你那儿也不影响什么,虽然我本身的性格并不适合做老师,但我可以努力,儿子一来这儿就开始学那么多,他都那么努力了,我凭什么不努力?”
梁泉没想到宋鸽这么伟大,如今她的这份工作,已经很好了,可是为了他,她宁愿再吃几年学习的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呀! 钦佩不已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妈,没事儿的,寒暑假我自己在家也是可以的,做饭洗衣服我都会,您真的没必要再去,” 宋鸽没想到儿子居然听懂了,不但听懂,还在心疼她,顿时更坚信了她考研的决定。 “没事儿,妈妈试试,也不一定会成功,但起码要试试,万一成功了呢,我想给你一个充满回忆的童年,等你以后长大了,翻看儿时的这些照片,也是一种珍贵的纪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