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京城的雪就没停过,没人出门,酒楼就间接关了门,只留面馆开着。
除了卖面,还会做麻辣鲜香的麻辣烫,香味儿浓郁的,似乎整条街都能闻得到。 八珍楼上下的伙计们,都放假回庄子里修整,帮着腌制酸菜、辣萝卜什么的,因为今年种了不少的萝卜白菜,这些菜将作为开春之后酒楼的下饭菜,工程量巨大,不仅自己种的多,买的也不少,各种口味儿都要做,所以厨子和伙计们就回去帮忙,两个庄子上下二三十口子,每年都一起过年。 有席面的时候,申晴就领着自己的小团队上门做饭,没人的时候,就在面馆帮忙。 林森自打入冬以后就不出去了,整日在各个铺子之间来回的穿梭。 这天,一队官兵闻到他们家的麻辣烫,远远的就朝这边骑马而来,余景天一看,就起身去了后厨。 申晴坐在炉子边烤着火,看余景天进后厨也没在意,直到这队人马进了他们家的面馆,看到为首的那个男人之后,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余景天要躲起来了。 南阳王世子爷,看着他那张帅的不像话的脸,她真的有一瞬间的错乱,像,真的是太像了! 从古至今,老百姓看到这些穿着官差衣服的人都会生出本能的敬畏之心,申晴自然也不例外。 还不等她站起身,经验丰富的小二哥已经麻利的跑到前面擦桌子了。 “几位官爷,吃点什么?”世子爷和余景天一样,个子高,宽肩窄臀,身子比例好,脸部线条堪称完美,就连声音也磁性诱人。 “那是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正是申晴面前的麻辣串串香,因为正在加热,咕噜咕噜冒着大泡,麻辣鲜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小面馆里,这十来个官差一进来,立即显得他们的地方逼仄起来。 “哦,那是麻辣串串香,素串一文钱一串,荤菜两文钱,海鲜一类的荤菜五文钱一串,想吃哪个挑哪个,挑完只会交给我们掌柜的,可以帮忙调制酱料,好吃的很呢,还能下面条,” 小二麻利的介绍起来,军爷们察言观色,见自家主子已经找地方坐去了,直接走过来对小二说。 “你这有多少,全端过去,再给我们下点面,够吃就行,” 一听这话,小二哥立即点头哈腰起来,走过来朝着站在那儿忘记嗑瓜子的小老板道。 “师傅,快,快清点一下,荤素分开,算下账。”
申晴反应过来后,立即拿大盘子将荤素海鲜分开装,末了撒上麻酱,还询问吃不吃香菜和香葱,见没有人说不吃,就加了进去。 这十来位军爷一共坐了五桌,每桌四个人,世子爷单独一桌,在她准备好之前,小二哥已经给添上了热茶和小菜,小菜就是花生米,麻辣口的。 之后按照人数和数量,将蔬菜和海鲜一一摆上了餐桌。 肉丸子是主打,有猪肉做的四喜丸子,还有用各种海鲜做的鱼丸。 素菜里油菜生菜土豆花菜莲藕红薯叶豆腐这些都不算啥,米粉,土豆粉,红薯粉,面筋、海带、豆皮、各种菌子才是顶配。 荤菜除了常见的羊肉、猪肉、鸡肉外,还增添了鸭血、猪血、鱼排、剩下的就是各类鱼丸鱼饼。 就连他们家的面,也比着别人家的不一样,绿色的菠菜面,橘黄色的胡萝卜面、黑色的蕨菜面、黑色的墨鱼汁面、白白胖胖的土豆粉,绿色的韭菜面等等。 汤底是动物油脂、麻椒、辣椒、香菜、香葱、生姜、大蒜、大料等一二十种调料熬出来的顶级锅底,搁在门口这个平底锅里煮制入味儿的时候,还加入了些牛乳,这才使得汤汁更加醇厚香辣。 尝第一口的时候,就看到这位世子爷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连续吃了几口之后,还下意识的点齐了头。 他的那些手下,看他动手之后,就开始看着面前的食物咽口水,直到那人吃了几口,身体温暖起来,才对他们说:“味道还不错,大家一起尝尝。”
手下们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们将整个锅里面的存货全都要走了,所以在他们吃的同时,锅里面又不断补充进来新的食材。 包括面也是询问之后才会下汤底煮。 外面大雪纷飞,里面的人却吃的满头大汗。 蹲守在后厨的余景天在小窗口里偷偷看了两眼,抚了下胸口。 怎么就这么巧呢?要不是他站在门口透了下风,只怕就面对面的撞上了。 倏然不知,小二哥偷偷的打量世子爷之后,总觉得这张脸在哪儿见到过,直到从小窗口看到了余景天的脸,他才张大嘴巴,看向申晴,结果被申晴瞪了一眼:“闭嘴。”
小二被噎了一口,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 最后这群军爷连吃带造的,整整下去两大锅。 吃饱喝足之后,她正想报个价,谁知道人家随手就给了她两锭银子,整整十两。 “这……,军爷,太多了,一个就够了。”
“拿着吧,咱们家世子爷赏你的,味道不错。没想到挨着八珍楼味道还能这么好,以前怎么没注意你们家这小店?”
“军爷,八珍楼就是咱们家的,这不是天不好,没啥人吗?俺们老板就让关了,就留这家面馆,给过往的客人行个方便。”
小二哥笑嘻嘻的一边擦桌子一边说,因为记得申晴的话,不要在公开场合叫她掌柜或者老板,所以说完这话还看了她一眼。 留下来付银子的军爷一听,立即随口问了句:“那你们还接席宴吗?如果接的话,咱们南阳王府年三十儿的宴席就交给你们了,老早就听说八珍楼的席宴不错,今天尝了你们家的这什么?麻辣串,味道是真不错,我家世子爷很喜欢,所以,” 申晴听到这里,仿佛看不到余景天跟她使眼色一般,朝小二哥摇了摇头。 “这……这实在对不住啊军爷,我家掌柜的已经随着外公外婆回乡过年去了,没有老板在这儿,这么大的席宴,咱们可不敢接啊!”
军爷闻听此言,也没强求,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为什么放着挣钱的机会不去做呢? 等人家走远,小二哥疑惑的朝他看过来的时候。 “当官的钱没那么好挣,尤其是南阳王府的,相当于进皇宫了,有御厨在的地方,能由得咱们撒野猖狂?咱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食材,切不可锋芒过盛,得给别人留条活路。还有,我觉得咱们如今的这规模已经很可以了,不需要再壮大。”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平时能接个三品官的席宴已经了不起了,在往上,还是算了吧,高处不胜寒,她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应付。 余景天出来之后朝她竖起了拇指:“不错嘛,懂得规避厉害,很通透,就该这样。”
申晴丢了个白眼儿给他:“那还用你说?走吧,今天卖的差不多了,小庄,你卖完了剩下的这些,就打烊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记得睡觉别那么死,烧炉子的时候开点门缝。”
“是,掌柜的,我知道了,您且放心回去吧!”
两人回到后院,将马车套上,正要走,林森从铺子的大门走了进来。 “等下,我也回去。”
铺子这边地方小,没有庄子里住的舒服,尤其庄子还能烧炕,晚上睡觉暖和的很。 换了谁都会选择回庄子,即使这条雪路不好走,也挡不了大家伙回家的路。 一看见林森过来,余景天偷懒,当即将大氅脱给他,想要和申晴一起钻到马车里,怎料被林森一眼看穿,拎着后衣领,丢到了车夫的位置:“今天你驾车!”
“凭什么啊?”
余景天肯定不服气,叫嚣的扭过头。
林森眼睛一瞪:“咋滴?你还想跟我打一架?”余景天趾高气扬得抬高下巴:“打就打,谁怕谁啊!”
申晴等得不耐烦,撩开帘子刚要说两句,谁知道这俩人竟然互相揪着对方,就这么出了门。 “还真打啊,有意思没?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自从林森回来,这小子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整天甩脸子给林森,她自己都厌烦了这样的每天都上演的戏码。 见两个人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申晴干脆自己上了马车,穿上大氅,戴上帽子,打开后门,吆喝小二哥关门,自己则进了风雪里,至于那两个打架的人,她才懒得管他们。 只是这次运气不太好,出了城门没走多远,就发现地上有血迹,远处似乎还能听得到刀剑相拼的声音,直觉告诉她不能管闲事,赶紧走,然而在看到手下拼死护着跑出来,最后跌倒在雪窝里的人时,她不淡定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她那儿吃麻辣烫的那位世子爷!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人暗杀,这就是皇室辛秘了,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看着那张和余景天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到底还是犹豫了。 世子爷已经昏迷,他的手下拼死把他护送出来就死了,追兵何时能到她不知道,不过如果她不管的话,这个人死定了。 他如果死了,那余景天该要面对什么? 于是她将已经昏迷的人,藏到了空间里,甚至没敢在地下留下任何拖拽的痕迹,就赶紧跳上了马车。 果不其然,还没走多久,她就被一队骑兵给拦下了,他们搜查她的马车之后,并没有知道自己想找的人,按理说这个时候放她走就可以了,谁知道这帮人还想杀了她? 申晴眼睛一眯,在他们将刀甩过来的时候,纵深一跃,就跳了起来,灵敏的躲了过去。 接下来,不管这些人用怎样的招数,竟然无法近她的身,他们吃惊的看着她,似是无法相信世间还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就在他们对视一眼,想要对她下死手的时候,申晴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又细又韧的透明丝线,利用她无人可及的轻功和速度,不过半个时辰,所有杀手头首分离,尽数被灭。 而他们的坐骑,则被她全部收到了空间里,因为这些坐骑都是训练有素的,所以她不会自己养起来,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被认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转移出去,卖掉,这样也算保住了它们的命,总比让她动手杀了它们的强。 现场的尸体东倒西歪,就这么走了可惜,她甚至不要命的在他们身上搜罗起来。 最后还真的找到了几百两银票,还有几块令牌,拿着这些东西,她快速离开了现场。 因为一直下着雪,等这些人被找到,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天一会儿就黑了,也不担心车辙子会留下痕迹,放心大胆的离开了现场。 回到农庄之后,申晴知道瞒不下去,就将世子爷从空间放到了马车里。 然后找了两个汉子把人给他扛到了客房里。 外公外婆看她带了一个血忽淋拉的人回来,都吓得半死,尤其那人长得和余景天几乎一模一样,哪怕是出于昏迷的状态,眉目间的冷意都能感觉得到,但凡熟悉余景天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他。 庄子里的人都认识余景天,看到这人的样子之后,都很震惊,但聪明的谁都没说话。 申晴也向他们下了禁口令:“不想死的话,就都老老实实闭上嘴,去烧点热水进来。”
下人们退下后,申晴在外公的帮助下,将这个人外衣脱掉,检查了伤口之后,发现身上中了三四刀,也是他聪明,刀刀躲避了要害,之所以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 她用酒给他做了伤口消毒,又将伤口进行清理,确认没有中毒后,包扎起来。 等她在昏暗的烛光里做完这些后,大门外终于响起了着急忙慌赶回来的林森和余景天的声音。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踏了进来,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余景天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不过失血过多,需要好生调养,” 林森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路上那些人,是你杀的?”
申晴挑了下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反而问他们:“你们俩,去哪儿了?”
林森瞟了余景天一眼,没说话,余景天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那人,好半天才说话。 “我原本姓玉,这是我的亲生哥哥玉景轩,我们俩是双生子,因为宋国的一些规定,我刚出生就被送走了,但他每年都会跟随母亲去看我,直到有一天我提出自己的质疑,问母亲为什么不能带着我一起走的时候,母亲才告诉我,她是没有办法带他一起回京。”
“那一年我六岁,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所以我逃出了家门,流浪颠簸来到了金国,前后经历了饥荒,拐骗,我靠着小时候的记忆,到处混,到处藏,私塾学堂,大户人家的厨房,镖局的柴房…… 我识字,会武,也是因这些年颠沛流离逃窜练就出来的。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平,好的都给了哥哥,让自己承受的全都是不好的一面。 可实际上呢,在南阳王府生存,从小就要面对那么多的暗杀,训练,每天的日子水深火热,防不胜防,我早就不恨他们了,可我不敢露面,怕给他们带来麻烦。 倒是没想到,事到如今,哥哥的日子也没好过多少,那些杀手…… “属于宋国的死士,宫里面的。”
申晴说着,就把令牌递给了他们:“这是从他们身上搜来的。”
余景天仔细的端详之后,莫可奈何的还给了申晴:“很遗憾,我没办法为他们做些什么。”
“谢谢你救了他,帮我好好照顾他,我先回酒楼,” 申晴下意识的拉住他:“你……你不打算和他相认吗?也许你么兄弟齐心的话,就能规避更多伤害呢?”
“兄弟齐心?”
余景天一愣,申晴翻了个白眼儿给他,正要说什么,林森却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说的对,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其实更容易做些什么,” “可我的功力远不如他,他可是上过战场的真男人,我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会露馅的。”林森白楞他一眼,“你又不是傻的,练的不好不会继续练?”
余景天欲哭无泪,突然特别后悔在山寨的时候偷懒了,如今看向林森和申晴的时候,有些着急。 “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土匪还成,那些杀手,我这是自寻死路,怕是自保都做不到,这不是很容易就露馅。”
“怎么做你不如等他醒过来,你们商量一下,反正你们皇室的事儿,我们普通人折腾不起来,也想象不到,他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今晚注意他会不会发烧,发热了就去后面叫我。”
申晴打了个哈欠:“折腾一天,我累了,先睡去了。”
林森跟着申晴出了门,目光里带着兴奋:“那些是骑兵,马呢?”
申晴抬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眼力可以啊,这都能看得出来?那些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