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赢所在的镖局叫镇远,乃全国最大的镖局,各地都有连锁镖局。
镖局除了押镖,还接送件捎东西等多种拓展业务,而每一趟镖的费用也在一百两以上,捎带型业务,没有危险型业务,酬劳会相对比较低。 他们全国各地的跑,所有镖局的人员都是流动起来的,跑镖这种事儿,不就是这样吗?你不跑,哪儿来的业务范畴? 只要跑的多了,你的酬劳才会越来越高,每次押镖扣除镖局的抽成,剩下的才是押镖人员的分成。 虽然有危险性,但这些人也算是刀尖上舔血的硬汉,每个人都有两把刷子,当然,也有把命丢在这一行的。 白荷其实并不太赞成卫赢走镖这事儿,但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他不愿意靠自己养活,也不想靠她的点子去开店挣钱,非要出去闯荡,她也拦不住,虽然她自己也很想出去转转,尤其是沿海城市,江南小镇,但又舍不得丢下家里的一切,只能等将来有空了,再找机会流浪。 现在,她出现在镖局里,一身朴素的少女打扮,眉清目秀,算不上惊.艳,却自带空灵的脱俗气质,所以一经出现,就被前面那些负责招待的小二哥拦住了。 “姑娘,是否有业务需要办理?这边请。”白荷睁着一双大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厅堂是负责招待客人的地方,四周围挂了好多的价目牌,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每一种镖的价格和类型,难怪人家能做到全国连锁,这没有几十年的经验,做不到这么完善。 她观察完后朝着那小二微微一笑:“你好,请问卫赢在吗?能不能帮我叫一下他,我是他家里的面的,听说他过几天就走了,特来看看。”
那小二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迟疑:“卫赢家里就只有一个老父亲了,你是他的什么亲戚?”
也怪不得人家会好奇,卫赢光棍这么多年,虽然有姑娘找别人给他说过亲,可是都拒绝了啊,这还是头一次姑娘直接追到镖局来的。 “我是他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小二哥霎时睁大了眼睛:“未婚妻?卫大哥什么时候定亲了?”
白荷只是礼貌的微笑,小二哥察觉到自己让人等了太久,连忙邀请她坐下:“我这就去后院帮你叫人。”
如果白荷此时跟着进来,就会发现后院好多的男人,而且各个身材挺拔,肌肉结实,一看都是练家子。 “卫大哥,卫大哥,你未婚妻来了,卫大哥?”
阳光下,卫赢因为卸货而累的浑身冒汗,脱了上衣,露出小麦色的肌肤,裸背上满是细小的汗珠,脖子上还挂了个汗巾,明明是春天,愣是让他脱出了夏天的感觉。 卫赢听到小二哥的话,扭头的时候还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谁?”
“你未婚妻啊,那姑娘正在前厅等你呢,说你过几天要走,来看看你。”
卫赢眼睛刷的下就亮了:“是小荷,小荷来看我了。”
卫赢忙拿着汗巾将自己脸上身上的汗擦擦,让后走到天井那儿,打了盆水,打算给自己擦洗干净。 旁边的人看着他慌里慌张的动作,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就是啊,难怪我们给你介绍姑娘,你怎么都瞧不上,合着已经悄无声息的自己找到了?”
“没打算带出来让我们看看?那姑娘长啥样啊?是不是很好看?”
小二哥还没走,听到那话,接收到大家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是挺好看的,还可白净,关键人很礼貌,说话声音也好听。我闻着她身上还有一股子的药香味儿,你这对象是做什么的啊?”
“她啊,是大夫,有机会带你们见见啊,我得收拾收拾回家了,明天我再过来。”
等卫赢急匆匆的跑到前厅,看到正坐在那儿喝茶的白荷时,激动的喊出了声:“小荷,真的是你?”
彼时卫赢已经穿上了衣裳,不过因为刚刚出汗,额头发梢还有明显的水痕,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即使擦洗过,身上的汗味儿还是很明显。 她放下茶盅站起来看他:“是啊,小芒说你这几天就出发了,我怕耽误你的时间,正好这房子也盖好了,就过来看看,什么时候走啊?”
“我原想着明天回家呢,这下好了,不用我跑趟了,小芒带着你们过来的?”
“不是,是我带着柳儿和三儿,小芒留在家里帮我照顾那些小东西们,” 卫赢一算时间,“那你们赶得可够快的,该不会是没住店吧?”
“哎呀,说这些干啥,走,找个地方吃个饭,边吃边说,你在县城这么久,哪家面好吃,带我去尝尝?”
白荷察觉到有人在旁边偷看,拉着卫赢的手就出了镖局,结果迎面就撞上一个汉子领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 四个人这么撞了面,对方看向卫赢拉着她的手,很是震惊,而卫赢则主动打了招呼。 “头儿,你们回来了?正好我跟你说一声,明天我不请假回家了,这不,我未婚妻过来了,咱们可提前出发。”
“这是我们的镖头,陆大哥和他的女儿陆小双。小双,这是白荷,我的未婚妻。”
“陆大哥好,小双姑娘好。”
白荷礼貌的微笑问好,陆大哥反应过来后,连连称好,反而是他的女儿,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你骗人,你啥时候定亲了,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卫赢嘴角微微抽搐,“我来镖局之前就已经定亲了啊,你没问,我也没说啊,这不,现在知道也不迟嘛!”
陆小双脸色巨变,刚想要张嘴说什么,旁边的爹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对着两个人讪讪的笑着。 “没事儿,小卫,你们先走,忙你们的去,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介意。”
说着,就把他闺女给拖走了,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白荷扭过脸笑着打趣一脸莫名其妙的卫赢:“还不明白啊,那姑娘喜欢你!”
“开什么玩笑,她比我小那么多,” “那她多大了?”
被白荷这样一问,卫赢又不确定了:“好像和你差不多大吧,不知道,没仔细问过,不过瞅着太小。”
“你是因为人家小,才没看上的?”
卫赢站住脚很严肃的看着白荷。 “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虽然我和陆大哥以前就认识,也见过几次她闺女,可我对她都没啥印象,这是来到镖局,才接触的多了,你这么一说,陆大哥的确是找我说过几次媳妇的事儿,可他也没明说是给他闺女说的啊……” 卫赢一脸委屈,白荷有些绷不住,笑了:“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又没说不相信你,你瞎紧张啥呢?”
卫赢察言观色,看她真没放在心上,才松了口气。 “那我去带你吃糖蒸肉吧,城里向阳楼的特色菜,我之前跟他们去吃过一次,味道还不错。”
糖蒸肉?那可是湖北沔阳三蒸特色之一呢,没想到在这儿居然听到这种吃法,怪不得这边气候有点像湖北和河南交界的信阳类似呢! 白荷拉住他的手,“着啥急啊,我过来的时候,嫂子给我们下了面条,刚吃过,还不饿呢,你们原来是啥时候走?”
“大后天,不过我原来定的是明天后天回家一趟,大后天出发,现在既然你来了,明天不走的话,后天也得出发,此次押镖进京,没有个把月也回不来,你在家,” “我你还不了解啊,狼我都不怕,野猪我也能杀的了,小毛贼我也不看在眼里,放心,没人敢对我怎么样的,这次回去我再买一头驴子,将来想进城了也不用老借人家的牛了。”
“要不然,我给你买一匹马吧,” 话没说完,白荷就拒绝了:“马容易被人觊觎,就驴子挺好,也不需要赶时间,买马干啥?贵不说,还得去官府备案,太麻烦了,还是驴子好,够我们仨坐就行了。”
卫赢是个行动派,“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完直接打包糖蒸肉回家,让他们也跟着尝尝。”
“对,顺便跟叔和翔子说说,让他们早点收摊,晚上就不要折腾了,今晚都住到唐家村吧?哎呀,不行,被褥啥的我还没置办齐呢!”
“春秋天的被褥我都买过了,你将来只需要做几床冬天的厚被褥就行了,我是买了棉花和料子,让我们镖局的几位大娘媳妇给做的,给她们掏了点手工费,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堂屋里东屋是你的,西屋说是留给柳儿,如今干娘她们住在西厢,我和我爹,翔子、小芒就住东厢的那两间房,” 白荷只是进屋大致看了下,还没注意到这么多细节问题,一般堂屋都是给长辈住的,这因为是他们家的房子,所以干娘没打算住堂屋也能理解,倒是没想到他们将堂屋东边那个屋子留给了她。 “你是他们的长姐,住在东屋也是无可厚非的,我一共做了六床被褥,够盖了。”
于是卫赢带着她去了马市,马市上不仅有马,还有牛羊驴,一些家禽小崽也很多。 挑了一头一岁多点儿小青年驴,买了这么多次,也算小有经验了,关键这驴子额头长了一撮白毛,非常好认,她路过的时候,它还咬着了她的袖子,这让白荷觉得和这头小驴有缘,所以很痛快的就买下来了。 经过搞价还价,加上做好的带顶的驴车,一共三两银子拿下。 有了驴车,俩人干脆又去采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以及明后天离开时要带回家调料、盐、各种瓶瓶罐罐,因为她喜欢捯饬一些小菜和酱料,为了大家来回携带方便,也为了自己制作药丹还有肥皂液啊什么的方便,每次进城都会买一些大大小小的罐子回家。 购物完后,又去向阳楼打包了他们家的特色糖蒸肉。 整个下午下来,花了差不多五六两银子,白荷要付钱,没想到这货居然先一步的付了。 “你还有钱啊,之前的都给我了,” “男人想要挣钱的话,途径有很多,和我一起出来,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再说我这马上又走了,路上都是管吃管住的,花不着什么钱,我又不喝酒,也没啥不.良爱好,这钱都能攒的住,就是苦了老长时间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白荷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看吧,还是我想的周到,特地给你带了豆豉辣椒酱、西瓜酱、酸豆角、辣白菜四个小坛子,就是担心你路上不好带啊,用这个就着馒头吃,又下饭又好吃。”
“四个小坛子算啥,没事儿,可以带,随便塞个地方就行了,再说了,我也不可能独吃,也让他们尝尝你的手艺,带着带着。”
卫赢好像很高兴把她显摆出去,还说她带的少了,让白荷哭笑不得。 有了驴,俩人很快就到了翔子的摊位那儿,看到卫赢赶着驴车,驴子也不认识,翔子很惊讶。 “又买了一匹啊?”
小芒家刚买了一头,这他们家又添置一头,翔子已经开始担心他姐要怎么回去了。 “没事儿,栓到牛车后面跟着慢慢走,我们也不能耽搁太久,这马上就要春耕了,别耽误人家种地。”
翔子还是觉得不大放心:“我和叔回头送你们回去,你们俩不行,不安全。”
卫赢深以为然,“刚刚我在路上还说这事儿呢,她老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来的时候是运气好,这要是回去,再这样,可就不一样了,尤其你们还带个那么小的孩子,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
卫城让他们先回去,一会儿他们俩就回,考虑到还要回家张罗一下,就先一步回到了唐家村。 看到驴子的时候,干娘就笑了:“这是为了以后进城方便?”
白荷笑着点头,“可不是,总不能老去借人家的牛,” “多买一匹也好,那你们这次回去,可得送送,可不敢你们仨独自回了,你是不知道我替你捏了一把汗啊,前几天,就县城周边,还出了好几个混混糟蹋人家姑娘的事儿呢,你说你黄花大闺女带着个小闺女小孩子,多招人啊,回家的时候,翔子他们没空,我也得把你送回去。”
等晚上翔子卫城回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决定卫城赶着原先的驴子,白荷赶着新买的驴车,翔子赶着牛车,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排队回去,这样牛车归还,新买的驴子落户山里,原来的驴子则由翔子和卫城再出门赶着离开,全都能顾及得上。 对于这个安排,白荷除了不好意思外,也是没有别的意见。 这一晚,他们在院子里聚餐,炖了一只鸡,一个大肘子,又炒了五六个菜,吃饱喝足后,坐在院子唠嗑,畅谈未来。 大家都想着是后天卫赢离开,谁曾想天不亮的时候,卫赢就被镖局的人骑马叫门了,说时间有变,即刻出发。 白荷听到动静跑出来,有些舍不得的看着卫赢,卫赢摸摸她的头发,又让她进屋披一件厚衣裳。 “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在家万事要小心啊。”
带上白荷给他准备的创伤药、酱和咸菜,翻身上马就走了,白荷和卫城站在门口送他离开,直到人看不见了,卫城才叹了一口气。 “行了丫头,人都走远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这小子有点本事,一定会没事儿的,你也别担心。”
白荷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前方,卫城见状,摇了摇头,进了屋子。 直到三儿哭闹的声音传来,白荷才醒过了神儿。 “我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平时不觉得,这真到了离别的时候,方才显得出他的重要性吗? 吃过早饭,白荷看着卫城:“叔,既然他走了,那我们也走吧,早一天回去,好早一天把牛给归还了。”
农民的春耕耽误不得,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着急了,当时借的时候,其实人家想拒绝,要不是因为她是白大夫,这牛还真借不出来。 卫城哪能不明白这道理,当即点头应下,随即看向干娘。 “她干娘,那你们有没有要带回家的东西,收拾下,我们吃过饭就走,也幸好昨天出来的时候,怕养叫的扰邻,给带了出来,我们回家这段时间,就劳烦你们养着了。”
“行了她叔,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娘俩了,你们赶紧去赶紧回,这木工活也差不多就完了,等木工结束,我们俩也得将生意张罗起来了。”
随后白荷就领着柳儿进屋收拾东西,到底是车多,轻松就装下了所有东西。 白荷带着柳儿和三儿,回头看了眼唐家村的宅子,察觉到柳儿恋恋不舍的样子,她有些好笑。 “咋了,还不舍得了?”
“倒也不是不舍,就是觉得还没熟悉呢,就走了,时间上太赶了。”
“嗯,我也是这个感觉,没事儿,等春耕之后,我再带你过来住几天,咱回家也得把先前那点儿荒地,还有药田收拾下,都弄齐整了,咱们再来,下次保准让你住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