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瓢泼大雨的上午,白荷穿着蓑衣领着工人们,才将山脚下的家禽转移到棚屋里,这场雨势太大了,山上的雨水不断的往下冲刷,幸好他们有提前准备,将怕水的兔子早一步的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鸡鸭鹅这些也都连棚子一起拆走,好在它们没有受到大雨的侵袭。
回到自个儿院子的时候,她浑身已经湿透,还好柳儿给她烧了热水,直接就泡到了浴桶里,顷刻间身体回暖,下意识的发出了呻.吟声:“啊……,可真舒服!”现在她除了冬天在空间洗澡,平时还都在外面洗澡,尤其到了这边以后,因为有专门的浴房,洗起来也方便,即便是冬天,也盖的有炉子,还是非常惬意的。 舒舒服服的洗干净出来,头发还没干,正擦着叫柳儿,一抬头,离家一个多月的人,却突然胡子拉碴的站在自己面前,白荷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自后面跟过来的翔子,两个人都穿着蓑衣,明显是冒雨而来。 “你回来了?”
白荷难掩心中激动,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想要仔细看清楚他的样子。
卫赢忍着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我身上湿透了,你别过来,刚洗过澡,先去屋子里把自己弄干,我换身衣裳,马上就过来找你,说着,不忘拉过她的额头在唇下轻轻一印。”白荷想要说什么,他已在翔子的指挥下进了浴室,翔子拿着换洗的衣服过来,手里还提着热水,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冲她眨眼睛:“这个惊喜不错吧?”
白荷拍了下他的肩膀,瞪他一眼:“都不会等到雨停了再回来?这么大的雨,会淋病了的。”
“没事儿,你不刚刚也淋湿了?这不,柳儿一直烧着热水呢,我们冲一下就行了。”
一桶水,两个男人用,真是省啊! 话虽如此,她却也是加快速度到房间,用干巾将自己的头发擦干,换上得体保暖的衣裳。 刚收拾好,卫赢就敲门了,两个人都是未婚身份,就一起去了堂屋的客厅说话,正好柳儿沏了热茶过来,还摆上了自家做的糕点给他们两个垫肚子,翔子快速的吃完喝完,撂下一句‘我还有账要算,你们聊。’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卫赢话还没说几句,就从放在堂屋的包袱里掏出了一个首饰盒,轻轻的推到了她面前,示意她打开。 “又买礼物啊?都说了不用这么破费,我平常也用不上这些……” 说话间,B5纸大小的小箱子打开,耀眼多金多彩的颜色,照的她眼睛发光发亮,呼吸也跟着快了一些。 “这么多?”
卫赢微微一笑,“也都不是啥值钱的,看到觉得适合你就买了,耳环,手镯,手链,颈链都有,还有头花,最下面还有五百两银票,是我这次进京的收获,都给你。庄子买的不错,够大,我想着你手里也没啥钱了,这五百两拿给你应应急。”
白荷看他说话小心翼翼,就知道他那点自尊心又在作祟了,买庄子的钱除了翔子,其他人都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她也没打算告诉其他人,所以卫赢会以为,在他还没能满足自己的条件之前,她自己已经给自己买了庄子,直男的失望从眼里面就能看得出来。 于是她将这钱的来历说了,还笑着对他说:“既然庄子已经实现了,那咱们就找个好日子把事儿办了吧!”
还没来得及刮胡子的男人,真是看起来既沧桑又可怜,虽然貌似洗干净了,但还是感觉脏脏的。 可她说办事儿的时候,他眼睛都放大了两倍不止,眼底满是质疑与安耐不住的激动之色,只是表现出来时,越发小心谨慎:“当真?”
“我都亲口说了,咋地,你还不相信?”
这下直男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转了两个圈儿。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那些土匪了?要不是他们,我怕是今年还难娶到你?”
白荷捶着他的肩膀,让她把自己放下,然后没好气的说着。 “就算这庄子的钱是别人贡献的,可咱也不能白拿这些钱,所以我想在庄子里盖点房子,把附近的孤寡老人孩子,都接过来养着,让这些钱有奉献的价值,将来我还要办个小学堂,教咱们这庄子里的人识字,还要在城里买几个铺子,卖咱们庄子的衍生品,老人家们只要会动弹,就会不遗余力的创造价值,回头让他们做些手工活拿到铺子里卖,卖的所得都给他们买成补品,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咱白大夫可是有名的大善人,你这么做无可厚非,我支持你,”卫赢看她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宠溺的笑。 “既然你要支持我,就留下来别走了,马上就要秋收了,庄子里都是事儿,我一个女人也不宜抛头露面,翔子和小芒也忙不过来,你来了我心就安了,帮着里里外外张罗着,咱们这些粮食,蔬菜,还有蛋,都需要铺子销售出去,这样循环起来,钱就逐渐收回来了。”
一听说要留下来,卫赢犹豫了一下,白荷立即道。 “先忙庄子里的,庄子里忙完了,你要是还舍得出去,我不拦着你。”
卫赢忍不住乐了,“你明知道成了婚,我更离不开你,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
“我是个女人,就想守着这片土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儿,你是男人,我也知道你爱面子,总觉得是在占我的便宜,可你要知道,没有翔子他们,我一个人也折腾不起来这么大的阵仗,咱们这辈子也不图啥大富大贵,就守着这个庄子,做点小买卖,就足够了,一百亩的良田呢,够咱们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卫赢叹息一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略略发湿的头发:“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这次你进京又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据我所知,你们押镖,可没这么多钱。”
卫赢说的轻描淡写:“路上客栈失火,救了人,这是我要的感谢费,五百两买一条命,足够了。买这些首饰的银子,才是我这趟走镖赚的,也就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也不少了啊,我这卖一个鸡蛋,才一文钱呢,还不知道卖到啥时候才能赚够十二两银子,你不要老把眼睛放在谁赚的多,谁赚的少上面,有那时间还是想想这果树怎么种,上哪儿找药农和果农,我实在是懒得操这方面的心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帮我打理一下,我实在没心思去操心这些,日后我就主要领着那几个婆子做点糕点啊,药品啊,送到咱们的铺子里去卖就行了,老人和孩子多了,我所要管的也会多起来,我们俩,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不挺好的吗?”
卫赢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你这辈子就这么过了?不回山里了?”
“这有啥不好确定的?山那边暂时先不回,等这边稳定下来再说。一会儿再跟你说说我那不靠谱的干爹问题,这辈子这么过也没啥不好,非得把生意做大,发展到府城、京城才算是真正的好?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没啥不好的,你看,咱们这庄子多美啊,尤其是下了蒙蒙细雨的时候,整个山庄都氤氲在雾气里,就像油画一样,抽象又富有生机,” “好,只要你是喜欢的,我都愿意。”
比起她的能力,他卫赢的确算不了什么,可既然把人娶到了,那就一定要好好的对人家,一心一意的和她过日子,也许她所求不多,只是一份安心过日子的恬静罢了。
要能力人家有,想要赚大钱,那更容易,可她却愿意隐居山林,宅在这山庄里,足以可见她喜欢过这样自然自得的田居生活,他该庆幸,他能满足她的这个要求,也能照顾好她的山庄,否则他会觉得自己更加没用。 有了两人的相知相遇相陪,白荷满足于现状,卫赢身兼数职,竟是一拍即合,开始筹备起山庄的未来。 当天中午,他们在自家院子听着雨声,吃着涮锅烧烤,如今一大家得以团圆,对白荷来说,何其幸福? 卫叔尤其的高兴,因为未来儿媳妇可是让他找人去看好日子了,只要定下了日子,随时就能成婚。 白荷不在意婚礼大小,也不在意给多少聘礼,婚后的宅子,更不用买,毕竟现在他们有多个地方可以居住,山里面,唐家村,庄子里,哪儿哪儿都是房子,根本就不需要买,这样省心省事的儿媳妇,怕是祖上积德才找过来的吧? 然,人家不要,不代表他不该去准备,思考再三,卫叔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继续,四百两银子,放到了白荷的桌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你不要聘礼,那爹就将我的所有积蓄拿出来给你,我儿子给你啥我不管,反正这是我身为父母理应给你的一份,日后我的吃住都在庄子里,也花不着,你看自个儿喜欢什么,就去买,往后需要爹干啥,你就尽管开口,不用跟爹客气,爹或许没有大的本事,但这手艺活还是拿得出手的,能帮你做点小物件,把咱们这个大家照顾好,就是我的荣幸。”未来公公的话把白荷感动到了,她站起来,端着酒,一脸敬意。 “爹,谢谢你,这钱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您放心,我和卫赢会把您照顾好的。”
卫赢早就把自己的身家交给了白荷,虽然加起来也只有千余两银子,比不起她的九牛一毛,可这样的条件,在庄户人家里,已经算得上顶尖的了,尤其白荷此生的目标着实算不上高大上,找个知道疼人的,足矣了。 小芒、翔子、柳儿真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中秋节后,已经有作物和蔬菜开始陆陆续续的收获,腌制,晒干了,庄子里很忙。 卫城特意将两个人的八字找人合了下,早日想抱孙子的他,就将日子定在了年前的腊月初八,也就是腊八节那天,对此,全家人都表示了接受。 在白荷看来,古代结婚过程太繁琐,她只想请自家人和庄子里的人凑个热闹,吃个饭就算行了,没想过要走程序,可为了表示对方的尊重,卫城主动去找了干娘商量结婚的事宜。 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挺好,白荷就随这些长辈去折腾,她则啥心也不用操,自己买了大婚用的绣品回来绣。 至于做被褥的棉花,她则早就准备好了,足足种了大半个月的棉花呢,一共缝制了六床被子,分春秋被,冬被和夏被,怎么着也盖的过来了,而且上面的印花刺绣也是年代感十足。 九月提亲,九月中找了媒人说媒,定亲环节其实早就进行过了,这次就没走,毕竟人家父子俩把家里所有值钱的都拿出来给了她,还不够重视吗?所以这一环节就直接跳了过去。 从九月开始,庄子里的蔬菜、作物开始陆续收获,即使她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教这些妇人们做腌菜。 什么辣白菜、酸白菜、萝卜干、辣葱、剁椒酱、豆豉酱,各种蔬菜干儿,凡事卖不上价格的蔬菜,统统做成咸菜和酱料,至少保证到明年五月份之前,庄子里有菜吃。 十月中旬开始收获稻花鱼,二十亩地,当初买了上万条鱼,刨除生长期间损耗掉的,也至少有九千条,一条一斤多点儿,加起来也有上万斤了,这么多鱼,一斤才几文钱,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干脆都给工人们发福利了。 这些工人也有感恩的心,愣是没要工钱,所以最后每人大概能领个十来条鱼回家,有了这些鱼,起码能给家人改善下伙食条件了。 工人们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着农庄里的人吃。 将这些鱼清洗干净后,刮鳞去内脏,内脏和鱼鳞可以喂鸡鸭,剩下的则做成腊鱼、熏鱼、稻花鱼等,为此她还又进了两批腌缸,这些缸子几乎堆满了所有阴凉通风的地方。 鱼清理干净后,稻田里的水也差不多干了,之后开始收割,纯手工收割。 现在杂粮区域、蔬菜都收完了,就剩下这些水稻,水稻收割起来也快,人多力量大嘛,加上平时吃的也多,有力气,半个月左右,尽数收割完成。 一边收割,一边晾晒,一边用自制的木制打谷器进行脱粒。 三十亩水田,亩产水稻,也就三百多斤,这还是稻花鱼养殖,鸭子辅助,养料充足的情况下的高产了。 毕竟没有打药,种子质量,一切看天收获,三十亩水田,最后也不过收获了一万来斤的稻谷。 杂粮和小麦的亩产就更惨了,这些高粱、小米、大豆、荞麦的亩产也才百十来斤,小麦亦然。 所以旱地三十亩,良田二十亩的平均亩产连二百斤都没达到,五十亩地啊,也才九千来斤。 比起空间,这真是差得远了,而水田能产三百多斤,已经是顶顶好的质量了。 八十亩地,那二十亩种的是蔬菜,最后连两万斤都达不到,这产量真愁人,但好歹也算是地主婆的待遇了。 毕竟还有很多人种不上地呢! 这还没算税呢,对比各朝代的税,明朝还算低的,好像只有二十分之一,还是三十分之一,地主家自然也要交税,他们这一家子的户籍如今已经合在一个户籍本上了,卫城是户主,没有功名在,自然全部都要缴税。 其实她这一百亩地根本就不算个地主,人家小地主还有五百亩以上的地呢,她这顶多算是个富户。 如果靠收租的话,肯定要比缴税高,给朝廷还交二十分之一呢,自己怎么不得留个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多。 她刚才换算耕田亩产,都是以现代的方式,但是古代粮食的单位是石。 古代亩产不高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也就两石到三石之间。 明朝一斤是十六两,合现在一斤六两,一石合现在一百六十斤,亩产也就是现在的三百斤到五百斤。 那她这边两万斤,也就一百二十五石的产量而已。 这边的粮食价格是一石五百钱,按现在的斤算,每斤才不过三文钱(四舍五入)。 一千钱为一贯,一贯钱兑换一两银子。 她现在算了账,她现在有一百亩地,亩产二百斤,总产量是二万斤。 家属爹一人,卫赢和她两人,弟妹三人,共五人。 佣人杂役,也就是他们先前买来的那二十个人,每人每年不得消耗四百斤粮食? 二十五个人算下来就要消耗一万斤粮食了!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家人的零花钱,每人每年五两银子,共二十五两,这就需要卖八千三百多斤粮食。 佣人杂役管吃住,买来的人,不需要支付钱,偶尔打发点儿奖金,每年总共也给不了一两银子,也需要卖三四百斤粮食。 还有养马养牲畜这些,一年下来十两银子得有吧?那也得三四千斤粮食啊! 好家伙,这都多少粮食了,已经出现负数了。 如果把这一百亩地租出去,收租比例是百分之十五,共收租三千斤,还给国家交粮九百斤,按百分之三十算的,但实际上得算到百分之三十五去,也就是一千斤还多一些,因为实际情况中远远打不住,那就剩下两千斤了。 不仅斛上要堆到粮食往下掉,各级官员还会踢斛,掉下来的粮食算是他们自己的灰色收入,掉下来以后还要再堆满,官员踢几次完全看心情和老百姓的承受限度,除去花销掉的超过实际产量的两万多斤粮食,和缴税的七千斤(35%)粮食,负的越来越多了! 当然,这是一季度的粮食,如果是两季度算下来,兴许还能剩下万把斤? 即使如此,这个数,也体现出了她的无知。 以前她都没这么仔细的算过,现在这个数一算,才发现之前她抢来的那笔钱,有多么值钱。 这日子里若是再吃点肉,喝点酒,看点病,出点门,买点东西,做两身新衣服,盖个房,添点家具,再遇上点事,一年到头忙下来,根本就不够花,就算剩下两万斤又如何,也不过才六十两银子,花的起来可是很快的。 “还不算天气情况下的减产呢,不是每年这粮食都这么稳定的保收的,旱灾,水灾,病虫害,都能造成粮食的减产,如果地主的收租比例降到了百分之十,那根本就不够过日子的,只有在百分之十五以上,才算是保住本了,也是有良心的地主,如果碰上恶霸那一类的,真收人家百分之五十的租,老百姓也是没办法的。”
被卫赢这么一算的话,她之前找长工种地的办法,完全就是愚蠢作为啊,赔钱,赔到家里去了。 白荷欲哭无泪,这账没想到,还是卫赢算的更明白一些。 “这么一说,我之前说要卖粮食的做法更为可笑?”
卫赢安慰她,“这不是亩产没出来,不知道产量这么低吗?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再说你这地都是自己的,不能算作租出去,咱们刚刚那种算法也没错,举例如果租的话是能收三千斤粮食,那就更不保本儿了,你之前找他们干活,前后给出去了七八两工钱吗?这方法如今这么看来,是不划算,但你要是租了出去,靠收租,你更不保本。这种情况下再去养那二十人,还有日后的孤寡老人和孩子,等同于一直要赔钱。”
白荷深以为然,这还没算请来的果农价格呢,就算日后有家禽、牲畜这些副产品的盈利,但这些盈利能有多少?比起喂养它们付出的粮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还有,这些兔子她也从来没有卖过肉,这半年兔子的数量也过了三百只,年前倒是可以先卖一批,兔子的毛和肉,都是盈利。 而今年山上果子的量结的也不算多,基本上都没卖,当做福利发给了这些来干活的人。 如此,这半年,她非但没有盈利,还负了很多很多,她可真是个人才,到底不是农民,不知道老百姓的疾苦啊! 善良也善良过头了,看来明年不能这么干了,一年下来白忙活不说,还倒赔钱了,愚蠢! 她的善良不是以赔钱为目的的,这种办法不行,那就换一种办法。 要怪就怪之前来钱来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