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青穿好鞋后,赶紧回应郑奶奶:“大娘,我今年三十五了,”
“三十五了啊,那你四零年生的?属虎的么?”赵青青含笑点头:“是的大娘,我是腊月生,虎尾巴!”
“诶唷,那和我小儿子一个属相呢,你们俩一般大,都是属虎的,来来来,坐,这边坐。老头子,快,倒点水。”
“不,不用了大娘,我们坐坐就走,这是我们今天早上自己做的豆腐干,您和大爷尝尝,乡下也没啥好东西,您别嫌弃!”
妈妈提的网兜里装着一个铝制饭盒,郑奶奶打开一看,惊喜莫名。 “诶唷,五香豆干啊,真香,你说这是你自个儿做的?你这手艺不错啊!”
郑爷爷端着茶壶进了屋,听到这话,立即笑眯眯的问:“豆腐干都会做,那豆腐是不是也会做啊?”
妈妈赶紧站起来接了茶壶,然后点头回应。 “是啊大爷,会做,豆腐干水豆腐老豆腐腐竹都会做,这都是一体的,还有嫩嫩的豆腐脑,也很好喝。”
“哈哈,我就说小烽介绍的,肯定不会差,对了小闺女,你刚刚还没回答奶奶呢,你是不是小烽单位的那个小天才丁薇啊,” 这一次,丁薇没有选择低调的隐瞒,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是的奶奶,要不然我们也没机会来这儿啊,哈哈!”
“你这小姑娘不错,音色很适合当播音员,小烽可没少夸你,你的节目我们俩也听了,很不错,好好干,长大了就干这一行,你长得这么漂亮,将来可以做电视台的主持人啊!”
说实话,丁薇还真没想到这一行,不过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她现在还没心思想那么多,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到妈妈这儿。 “爷爷奶奶,今天我和妈妈过来,就是想来面试的,妈,你快介绍一下你自己。大致情况说一下。”
比起丁薇的落落大方,赵青青显然紧张局促多了,虽说她是大队妇女主任,可到底没和文化人接触太多,尤其这城里的房子这么好,坐在超级软的皮沙发上,内心是紧张不安的,被自己闺女这么一提醒,老两口也意识到该把注意力放在赵青青这儿,于是出声安慰她。 “没事儿闺女,你别紧张,你就把你的基本情况跟我们说一说,有什么需要我们了解的地方,我们会问你的。”
来之前,丁薇也教过她,所以赵青青在短暂的紧张后,小心翼翼的看着老两口说。 “我叫赵青青,是红旗公社佛滩头大队的妇女主任,孩子爸是拖拉机厂的正式工人,我们兄弟姊妹五个,两个姑子一个嫁到省城,一个嫁到了镇子上,兄弟仨我们家是老大,二弟三弟都在家务农,是地道的贫农家庭。我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十九在鲁省陆军,二儿子十七在鲁省海军,三儿子在县一中,四儿子今年五年级,这是我大女儿,九岁小学三年级,小女儿刚上一年级,这就是我家的基本情况。”
“我做饭水平还行吧,主要我家条件在这儿摆着,好的饭菜怕是需要学,我们普通农民家庭吃的怕是没有二老家里的好,护理能力我也没有,不过我干活实在,麻利,人也勤快,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郑爷爷郑奶奶安静的听完之后,也算对他们家的情况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能当上妇女主任,就已经证明你相当能干了,再看你这孩子收拾的干净利索的,你是麻利人没跑了。能培养出两名军人,一个九岁孩子就这么优秀,可见你家的家庭氛围不错,为人父母者本就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至于做饭的手艺和护理能力嘛,的确可以学,可以磨合,这个我们也都知道,并非从一开始就要求人家十项全能。”
“青青啊,既然你们是小烽介绍来的,从刚刚的谈话里,我们也差不多了解你家的情况了,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俩身体不大好,现在还有自理能力,但是每周都要去医院定期看诊,家里有个小三轮,需要你带着我们去,每天三顿饭,我们不挑食,清淡为主,但医生给我们的有忌讳,回头给你看一下,你记住,做饭的时候注意点就行了,我的腿不好,需要针灸按摩,老伴有糖尿病,我们找懂得护理的人,也是为了不天天跑医院,你只要愿意学,我们就安排你找亲戚每天去医院学半天。工资的话……得试用三个月看看,先按二十块算,管吃管住,如果你家里有事儿,可以回家看看,只要把这边的事儿安排妥当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妈妈低头斟酌一会儿,抬头问:“那我去学护理,是每天都去,还是……,” “这个啊,只要我们俩这边没什么事儿,你就可以直接去医院,主要是学怎么给我按摩,怎么给老头子打针,我们俩的颈腰椎也不太好,所以我们送你去学,也主要是学中医护理这一块儿,现在还能动弹,将来要是老了需要卧床了,你的工作量大了,我们会给你涨工资的。”
“去学习也有工资?”
“这是当然的,我们是按月给你工资的,不是按天。你要是能通过试用期,那就把工资涨到三十。管吃管住后,给你三十块。这应该不算少了。”
的确不算少了,要知道丁振龙一个月才27块钱,不过他会发各种票,但是在这只有工资,没有票。 “那……我回家再和家人商量一下,会尽快给你们捎信,而且也需要交接一些事情。”
“中,到时候你就说去你表姨家照顾老人就行,如果需要我们俩出面,我们就过去一趟。”
…… 从郑家走的时候,两位老人还客气的给了他们四个苹果算作回礼。 虽然只有四个苹果,可在这年代,苹果也是金贵东西,不是谁家都能吃的到的年货品类。 “薇薇啊,你是支持妈妈来上这个班对吗?”
“是啊,妈,你看郑爷爷郑奶奶家那么多的书,他们俩还是老师出身,又给你这么个机会去学习护理知识,我觉得真的非常非常难得啊,真的比在乡下当农民强,妈,你在家可能不知道,如今大城市改革开放的呼声越来越高了,以后可能会取缔什么TJDB,连高考都要恢复了,这往后的学历会越来越主贵,” “你说高考要恢复了?还什么改革开放?”
丁薇赶紧补充:“这只是有那个意思,倾向,改革开放是必然的,计划经济早晚会转变成市场经济,说白一点,就是说以后私人也能做生意了,还有,我听说生产队也快取消了,到时候咱老百姓会分到自己的地,自己的地,除了交公粮,剩下的粮食都是自己的,当然,这都还没有明确的文件下来,您知道有这个苗头就行了,可别对别人说。”
妈妈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你说的这是真的?咱老百姓会有自己的地?”
丁薇很肯定的点头,“会,而且我和三哥他们都能赶得上上高中考大学的。”
“诶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得应该在县城待着,可是,如今让我最晚正月十八(2月28日)来他们家报道,我要是在城里上了班,你们几个孩子咋整?”
“哎呀妈,这有啥啊,我又不是不会做饭,这不还有四哥带着我和妹妹呢,再不济你给婶婶钱,让我们在婶婶家里吃饭,都行,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自己做饭的好,反正饿不着我们的,周末我也不让爸爸在城里陪我了,让他接着我,我们回家住,周六他不还上班吗,晚上我们一起回家,等周天了再把我送到公交车上,晚上再去接我,等你这边稳定了,到时候再跟人家说说,看能不能借住几晚上。”
丁薇说这么多,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让赵青青放下家里的一切去工作,她是真的觉得这个机会难能可贵。 而且也看出来这老两口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极品,眼高于顶,瞧不起人,虽说第一面这么说有些客观,但不是还有试用期,试用期不仅仅是让他们考核妈妈,也是妈妈考核他们,能处了就干,不能处了就拉倒。 “妈,你的身体也不允许你在地里面天天蹲着,提重物啊,你忘了你的子宫脱垂那么严重了?虽然是当保姆,不大好听,也属于旧社会的一些封建残留,可人家家里也是没办法了,对不对,孩子都在外面,需要人照顾,但又不能让人白照顾,那么形成这样需求,和咱家需要钱,不是正好契合?互帮互助,构不成什么大不了的罪名,只要咱不说,谁知道咱去干啥了?”
赵青青被闺女这么一说,的确是心动了,因为生产队的活的确不适合她这个毛病干太久,尤其她还是妇女主任,还要经常去社员家里调和夫妻婆媳关系,这种活可是出力不讨好的,年前她就把这个职位给辞了,原因就是因为在劝和的过程中,被一老太太扇了耳光,那是长辈,她被打了除了旁人说她几句,还能怎么着? 她赵青青也不是窝囊的人,这种气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受的,老的她打不了,就朝老的儿子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就打恼了老太太,哭着闹着要给她眼色看,还非让公社把她开除了,她气性也是大,干脆就辞了这工作,谁愿意干谁干去,后来公社书记来劝,都没能劝回去。 既然没有了这个身份职位的束缚,种田这边也没有啥好交接工作的,她只需要回去让公社把接她的人找到,她们互相交接一下,她就可以去城里报道了。 如此一来,他们家今年可能就没有工分了,好在每个人还有基本的口粮在,丁振龙每个月还有三十斤的粮食呢,全家都在努力挣钱,大不了去黑市上买点高价粮,也够他们一家六口吃了。 这般一想,赵青青便拿定了主意。 今年是正月初七,爸爸年后第一天上班,下班回家后,就着急忙慌的问。 “怎么样青青,你们母女俩看的如何?”
赵青青一边炒豆腐一边点头:“我觉得还成,可以试着干干,最主要人家管吃管住,一个月二十,如果后面我通过了这三个月试用期,给我按三十一个月,虽然没有假期,但人家郑老师说了,他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绝对不搞区别对待,” 不管哪个年代,找保姆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好的保姆主家出多少钱都愿意,要是碰上不好的,虐待老人的,那绝对是倒了八辈子霉。 “看得出来,那位雷主播和郑家挺熟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就把我留了下来,他们家保姆年底走了,这个春节幸好老两口的孩子们都回来了,今天我们去的时候,他们也才刚走两天,所以如果我能尽快去的话,就赶紧过去,实在不行,人家允许我拖到月底再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
“我本来想着等孩子们开学再去,但薇薇说他们根本就不用我管,我想着他们也大了,家里啥都有,若不然就让他们自己在家做点吃的,我先早点过去适应一段时间看看,能干了我就多坚持一段时间,大队这边现在也没啥活,到开春才有活,我也不用请假什么的,你看这样安排咋样?”
丁振龙琢磨了一会儿,“我看行,那你明天就去?”
“后天吧,明天我在家收拾收拾,安排一下,后天一早我跟你一起进城,” 丁振龙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乐,妈妈把炒好的菜装入盆里面,冲着堂屋听广播的丁薇几人喊了一声。 “孩子们,吃饭了,快来端菜!”
“你刚刚笑啥呢?”
丁振龙将菜盆递给丁建平后,又折回来端了两碗汤,剩下的孩子们一人端一碗进了屋。
这边妈妈已经刷好了锅,脱掉了围裙,准备进堂屋的时候,爸爸突然拉了妈妈一把。 “我就是想到以后能和你一起上下班,就特别有成就感,而且咱家的自行车也不浪费了,要是房子盖的快的话,咱们就能在城里面扎根了,你说我能不乐呵吗?”妈妈忍不住伸出手点了下他的额头,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说你傻吧,你还不承认,人家为啥管吃管住,还不是想让我24小时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要不然人家傻了给我这么高的工资,还管吃管住?和你上下班是不可能,你的房子装好了,我也不一定去住,不过往后回家近了却是事实,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活还不知道能不能长久,你这么乐呵,我觉得有点早了。”
爸爸却很乐观的说:“照顾老人的活我媳妇肯定能干的过来,这可是学本事去呢,又是护理又是识文断字的,我觉得你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好好跟人家俩老师学学,回来也考个证!”
“啥证?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考证,你别逗我了。”
进了堂屋,一家几口坐到吃放的大圆桌子上,哥哥上去就给爸妈一人递了一个馒头,爸爸咬上一口,夹了一大块儿炸过的豆腐条,放到馒头上大口一咬,顷刻间属于豆腐白菜咸香味儿的炖菜味道就充斥在口齿间,好吃极了。 丁振龙又用筷子夹了点剁椒酱,一边吃一边朝妈妈道。 “你不说证件我都忘了,人家公社说了,你要想要小学毕业证,那得到公社参加考试,有扫盲班的考试,如果通过了,会给你发个证。现在做会计要有会计证,当厨子要有厨师证,就连当个机修师,也得去考个维修证,那当司机的就别说了,考证更难,咱这把年纪,上不了技校,但是能上个夜校啥的,人不是说了,活到老学到老,他们如果能给你找关系让你去学,你可千万不能错过这机会。”
妈妈听了忍不住问:“那……这夜校是好上的?都学啥啊?”
“妈,咱供销社没有扫盲夜校吗?”
她记得五六十年代,全国各地掀起“万人教、全民学”的扫除文盲运动,各个公社生产队可是都办的有扫盲夜校,好多人都是在这儿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有啊,怎么没有,男女同志都是分开的,都是见缝插针的安排时间学习,我和你爸能跟着你们把小学的知识学完,基础就是在扫盲班打下来的,要不然哪有今天的可能啊?不过扫盲班在你出生那年就被取缔了。”
爸爸听了直点头:“是啊,那是咱乡下地方,县城的夜校主要用于提高工人知识水平,专业技能,主要以自学为主,辅导为辅,有老师在那儿进行指导,进去自然不容易,都是各个单位推荐过去的,年龄也是层次不齐的很,大到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到二十来岁的年女青年,学的专业也很多,什么裁缝,烹饪,机械维修,会计等等,咱县城就一个夜校,白天是技校,晚上就是夜校,充分利用了所有的教学资源,你妈要是有机会过去,可以学学烹饪或者裁缝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