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杀你,明明能走,为何不能大大方方地走出去呢?”
“可,他们人实在太多…” “那你也能选择跑。”
“为何要选择跑,而不是全部都杀掉?”
“我说过了,这世上的庸人实在太多。可,庸人又偏偏都懂得现下的所有都来之不易,更何况他们能在江湖中活到今日,也会更加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
“所以,就算他们人多,云烟叔叔也早已料定了他们不会出手?”
“他们绝不会出手,无论你武功高低,他们都没必要去得罪‘天翱门’,而你也绝不是一个人。”
“莫非,他们也早已知道,云烟叔叔与韵锦师姐的厉害?”
“他们不必知道。以你‘天翱门’少门主的身份,在你左右之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他们也都很聪明,也自然都能想到。”
“可,他们不是庸人吗?云烟叔叔为何又会说他们很聪明?”
“呵呵呵,庸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自认为自己很聪明。”
“所以,他们只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
“要么死,要么看着,若是你,你会选哪一种结果?”
“当然会选择不失声势的看着了,这样也能保下一些颜面来。”
“是,连你都明白的道理,他们没理由不明白。呵呵呵。”
闽江之上,一叶扁舟在海舶间穿动,这扁舟行得既不快,也不慢,却能依稀听到两个男人的对话与朗笑。 月已垂,薄雾起,临近入海口的江面早已朦胧一片,驶动得扁舟本该无法辨别方向,但却行得极稳,没有丝毫偏差。 这便是大明的强盛,一个王朝的强盛绝不单单体现在富足上,更展现在军队的秩序上,覆满江面的巨型海舶虽看似毫无章法,其队列却大有玄机,该在哪里,就会在哪里。 每艘海舶上的士兵,该如何站,就会如何站,他们不但不会移动分毫,且手中的火把更不会动摇一下。 斑斑星火倾覆在夜幕江面,星火与星火之间的距离,几乎一寸不差。 突然,江面上一阵击鼓传来,随之阵阵鼓声响起,声声高喝赫然刺耳,这喝声极短,短到只有一个“起”字,却有势如破竹,崩山决堤之势。 一面面鲜明如血的大旗升起,赤亮的‘明’字昭然显目,随后,艘艘海舶八帆齐升,各个兵卒手持的火把,也犹如火龙,在漆夜中纷纷划动出大大的‘U’型符号。 殇沫、柳韵锦与暮云烟,刚跃至玲珑八宝船之上,便又听到铁锁链不停的在卷动得声响。 “起锚了…”暮云烟拍了拍殇沫的头顶,“若你方才真要杀掉那酒楼内的所有人的话,怕是我们也无法赶到船上了…” 殇沫平移眸子,伸手抓了一下空中的渺渺薄雾,“可有雾,还是不小的雾,这也能起航吗?”
暮云烟大笑了起来,今日他的笑声好似从未断过,无论是方才被人团团围攻在酒楼中,还是在回来的扁舟之上,他的笑声都与此刻的笑声一样清朗。 随郑和出海是他与尊上郭明轩谋划了许久的事情了,如今倒也真随了心愿,且还是带着殇沫与柳韵锦一同出海,他自然是倍感欣慰的。 至少,在他看来,能完成尊上郭明轩的嘱托,也是一件能够令他极其满足的事情了... 这份满足,也正是他能舍弃掉整个江月门不顾,都是要带着殇沫与柳韵锦随郑和出海的动力。 郭明轩对他而言,实在是他生命中太重要的一个人了,重要到神圣得不可违抗分毫… 他还在笑,“我们是要出海的,出海绝不看有无雨雾,而是看风,此刻不但起风了,且还是利于南行的好风,我们也自然是要走的。”
殇沫,道:“虽有好风,可在浓雾下,又如何辨别方向呢?”
“呵呵呵,据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在1500年之前,便有司南出现在磁山一带了,而司南就是一种可以始终辨别出南方的仪器。当然,如今我们大明,早已将其完善,造出了更加精准的罗盘。”
殇沫,惊道:“罗盘我是见过得,市井之上也偶尔有人在叫卖,可云烟叔叔,难道出海真的只靠那小小的罗盘吗?”
暮云烟,道:“如今我们刚刚离开五虎门,还在近海,罗盘自然足以。但我们一旦行驶到无际深海之中,就要结合牵星术了。”
殇沫,一怔道:“牵星术?能牵到天空中星星的法术吗?”
暮云烟,又是一阵大笑,“其实,也只不过是几个木板了。”
殇沫更是不解起来,“几块木板,如何就能牵星了呢?”
暮云烟,道:“牵星的工具叫做牵星板,而牵星板是用十二块方形木板串联而成的,又叫十二指。而每块木板的大小都是不一样的,将串联而成的十二块方形木板提起垂下,第一块比第二块会少上半寸,第二块比第三块又会少上半寸,以此类推,到最底的那一块木板时,也只有半寸长了,不过虽只有半寸长,但依旧是方形,每条边长都是半寸的方形。”
“云烟叔叔,这十二指的牵星板,又是怎样牵星的呢?”
“其实,所谓的牵星,也不过是确定船只在海上的位置罢了。十二块木板的中心穿一根绳子,左手执板,左臂伸直,提板到眼前。使用时先选择一块板,用左手拿着,右手牵着绳子拉直,木板的上边缘对着北极星,下边缘对着水平线,便能目测出所在海域北极星距离水平面的高度来,根据星辰的高度,便能得知船舶的具体位置了。”
“云烟叔叔,我还是不太懂…”殇沫仰起头,同时举起手中的天岚紫霄剑,持平在了空中,“虽说雾气遮挡住了星辰,但在我看来,无论从哪个位置上看,都是一样的啊,星辰依旧是星辰,没什么变化啊。”
“呵呵呵,这个云烟叔叔也不太懂,虽然我江月门常在江河之上,但那也只是江河,甚至连罗盘都用不到。不过那郑和与王景弘可都是牵星术的高手啊。”
殇沫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初春三月,虽已有暖意,但在这雾气弥漫天海的船舶之上,雾入口鼻,不但有种咸感,更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然,令殇沫真正心生寒意的,却不是这海上的凛冽寒风,而是他赫然觉醒了另一件事… ——身处在江月门的玲珑八宝船之上,虽也会有一些杂役被分配过来,但船上大多还是江月门的自己人。 ——可,他既在这玲珑八宝船之上,那么,此次无论是出海的方向,还是朝廷的真正用意,他也是绝不可能知道分毫的。 ——若想得知一二,就必须要蒙混到郑和所在的海舶上,以他的功力,不管是偷听,还是暗自找寻,都是可以得到一些他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的。 然,如何能到郑和所在的海舶之上呢? 殇沫缓缓转身,遥望前方,眼前浩浩荡荡的船队正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在这海上吞云吐雾,势不可挡得驶行着… 可,他眼下,这船舶与船舶之间,却足足隔着至少千寸的距离。 风浪下,就算是到邻船之上,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也是绝做不到的。 纵使他轻功绝顶,蹬云式与迅雷之速轮番施展,就算能跃出脚下的这玲珑八宝船,到另一艘海舶之上,也是难免不会被驻守在各个海舶之上的兵卒发现的,更何况他根本就不知道郑和到底在哪艘海舶之上… 这,真是一件难上加难之事,此刻也正紧紧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至少,对现下的他而言,这绝不亚于大海捞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