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天兴府,被这座雄城震得七荤八素。萧承云早先的记忆里,有这座城池的身影,但终究比不过亲眼目睹,也是连声赞叹。车夫站在旁边,大概第一次来到天兴府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他早已见怪不怪。萧承云掏出些散碎银子,按照原定价格的十倍付了车钱,昨天让这个车夫又吓又吐,不补偿一下人家,有些说不过去。车夫捧着银子,千恩万谢,自行牵着马车去郊外驿站喂马洗车。一条极为宽敞,足够容纳八辆马车并行的官道,通向天兴府的西城门,萧承云当先而行,另外三人跟在后面,左看右看,看哪里都觉得新鲜。今天是大年三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官道上有很多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四人徒步而行,并不引人注意。西城门前,雁翅排开两排士兵,依次检查进城者的行李,一名培元境初期的武官在后面负手而立,瞪着明亮的眼睛扫视着人群。出城的人不受限制,可以自行离去。萧承云他们四人排着队尾,可以看到前面的队伍里还有身穿其他宗门弟子袍的修行者。由于临近过年,正是置办年货的最后时机,进城卖菜卖货的人很多,大包小包的全都摊开,由士兵逐一检查,看是否有违禁物品。进城的队伍越排越长,却越排越慢。赵胖子嘴里发着牢骚,他早就想来天兴府开开眼界,谁知都到城脚下了,却还要排队进城。萧承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候。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来天兴府,不知道高人多。连个守城门的下级军官都是培元境,敢在这里闹事,那是纯粹自找麻烦。果然,正想着,队伍前面忽然骚乱起来。几个宗门弟子与士兵争执起来,士兵冷着脸,佩刀半截出鞘,任这些宗门弟子怎么吵闹,就是不予通融。这几个宗门弟子想来也是第一次来天兴府,平时仗着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到处趾高气扬,哪里受过打开包袱接受检查这种屈辱,一个个指手划脚,不服不忿的。“老大,是天月宗的人。”
赵胖子一拉萧承云的衣服,说道。萧承云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宗门弟子身穿土黄色的天月宗弟子袍,与前些天在蓝闫城遇到的齐云和木峡他们一模一样,均为炼气境。“咱们不要管闲事,安安静静地看着就好。”
萧承云出声警告赵胖子。他们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往来行人为之侧目而视。那位下级军官慢慢走过来,萧承云他们以为此人必要先大喝一声,然后严加训斥,没想到此人一挥手,让士兵去盘查其他行人,不要耽误了更多人的时间,然后客客气气地拱手行礼,将这几人请到旁边,不要挡住道路。天月宗这几名弟子见是一位培元境的军官,面色微边,各自把手放到兵器上,随时准备战斗。“几位朋友,我这些手下都是新来的,没有什么眼力,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这位下级军官满面陪笑,低声下气地向这几个宗门道歉。天月宗的这几名弟子见堂堂培元境的修行者都对自己礼敬三分,肯定是惧于天月宗这个三级宗门的威势,于是更加飞扬跋扈,非要让那几个士兵过来给他们磕头认错。这位下级军官听后,仍是笑容满面,心平气和地说道:“莫非几位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由于他的笑容太温和,语气太平静了,这几个天月宗弟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句最后通牒的话,大剌剌地回答:“是又怎样?”
话一出口,他们才回过味儿,下一刻,这位军官已然出手。淡白色的元气暴然膨出体外,凝为一支巨大的手臂。排队的人群里还有其他宗门弟子,见此情景纷纷惊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培元境强者战斗的场面。”
“我也是,不过这个军官再强也只有一人,而对面天月宗的弟子却有五人之多,从炼气境初期到炼气境后期都有,未必不能一战……”“你看那些士兵,根本都没往这边看……”“是啊,这些士兵好像一副见怪不怪的场面,难道……”咚地一声闷响,西城门附近摇晃了一下,惨叫声中,这几名弟子全都被震上了天,在空中打了几个滚,落在泥泞的土地里,刀剑也全都脱手而出。待尘埃落尽,落拳之处的地上出现一个大坑,几条粗大的裂纹以大坑为中心,向周围蔓延出一丈来远。淡白色的拳头晃了晃,然后消失在虚空里,下级军官连滴汗都没出,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走过去捡起那几名弟子的包袱,扔给手下的士兵检查,然后再次回到刚才的原位,依然负手而立,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好厉害!这就是培元境的实力啊!明明只是培元境初期,打这几名炼气境弟子就跟闹着玩一般轻松!”
排队的行人纷纷议论着。“若是我们初云国的军人都如此厉害,何愁周国不灭!”
“未必,能守卫天兴府的军人,都精英中的精英,驻扎在其他地方的军人,应该会稍逊一筹了。”
萧承云摇摇头,这招杀鸡儆猴可算是起到作用了,接下来的盘查应该会顺利许多。一个培元境修行者,举手抬足之间打倒几个炼气境修行者,这是很正常的事。让萧承云颇感意外的,是都城居民对周国那毫不掩饰的恨意,这种国与国的仇恨在天云宗里几乎感受不到,大家嘴里整天都是修行修行的。长久待在宗门之中,与俗世脱节未必是好事,萧承云感叹道,只有行走在世间,才能真正触摸到这个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