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爷很大爷的坐在轮椅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玩味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心颓废的南在衡,问道:“南尚书听完有何感想?”
南在衡闻言神情恍惚,他亏欠榕儿母女的实在太多了,眼角有热泪闪烁。贤王见状,讥笑道:“人已去,楼已空,南尚书这般痛心疾首的表情又做给谁看?”
贤王一句话让南在衡瞬间破防,热泪盈眶。余光瞥见南小酒,后者面色出奇平静,但她的左手始终紧紧握紧的小拳头多多少少出卖了她的内心。贤王爷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言道:“这院子,今后本王会命人帮岳母大人照看。”
一句话喜从天降,南小酒双眼放光,若不是外人在,真想狗腿给贤王爷拍马屁,贤王爷只看小丫头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心情不错。有人欢喜有人忧,一直跪在下首位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南知平,脸色极其难看。而一直被无视的南同龢夫妇则更加憋屈了,可又没有反驳的理由,因为南家府宅本就是南小酒的阿娘置办的,而地契至今都没有下落,住了那么多年的府宅其实是“寄人篱下”,着实憋屈。南氏一家老小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这方风水在整个圣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即使骄傲如南同龢,他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大儿子分开过。“谢王爷!”
小鞠闻言,脆声道,欢喜异常。虽然贤王爷脾气不太好,但现在是小姐的夫君,总归比大小姐要亲近些,夫人的便是小姐的,小姐的便是王爷的!嗯!小鞠在脑袋里掰扯一番关系之后,觉得就是这样。“起吧。”
贤王爷不禁一声感叹:的确是个忠心的。南小酒不傻的事瞒着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丫鬟心思单纯,小丫头独自扛下所有,一人和南家的豺狼虎豹缠斗数年,有胆识!他可以肯定一点,南家内宅一定有外人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南小酒就是最关键的知情人。从雷调查的信息来看,她是五岁丧母,八岁那年摔倒后山躺在血泊之中,醒来后成了傻子,再后来就成了圣京城人尽皆知的茶余饭后的笑料....如果他问起,不知道她的故事她愿不愿意同自己分享..“觉觉。”
南小酒扮起了打瞌睡,捉住贤王爷的衣袖,撒娇卖萌,一时间让坐在轮椅上的贤亲王有些不适应。自己的王妃太可爱了,只能自己看!“觉觉。”
南小酒又嚷嚷一声,不是一点就通的吗?去她的院子啊!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宝贝呢!贤王爷聪明的脑袋打了个盹,终于会意,轻咳一声道:“带本王夫妇去王妃的闺房歇息。”
“...王爷王妃这边请。”
南在衡准备把他们带到环境静谧的浮年苑去歇息。待走到太子身侧,贤王突然点名太子:“太子今日怎有空到南府来?”
太子还没组织好语言,且听八王叔又道:“功课都做完了?要不要本王考考你?”
“还…还…未曾…”太子闻言,紧张的嘴瓢了。八王叔博古通今,无人能及,他的问题通常比四国博采众长的大学士还犀利,自己指定回答不出来的。还没考就认怂了,皇帝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儿子若将来哪天当了皇帝该有多无能,“那便回你的东宫去。”
贤王爷留下一句话,不再予以理会。“…侄儿告退…”太子长吁一口气,拱手道别,灰溜溜的走了。王爷王妃去歇息,众人回避,终于送走了这尊佛,南家上下长舒了一口气。贤王爷对南家府宅不甚了解,但抬头见院落取名“浮年苑”且布局别具一格,再看周围静谧的环境,当真以为便是南小酒从小长大的闺房,难得给南尚书一个好脸色。可南小酒却嚷嚷着:“觉觉...觉觉...”还哇哇的哭起来。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浮年苑,南小酒只觉得压抑,这里有她最痛苦的回忆,自己一刻都不想待。“老爷,小姐睡觉认床,她好像是要去自己的院子呢!”
小鞠皱起眉毛,小姐不喜欢这里。南小酒点赞小鞠,知我者小鞠也!“这不是王妃的院子?”
贤王闻言沉声问道。“不是呢,小姐的院子在偏院,挨着西北角的后山,要走很远呢!”
小鞠生性单纯,据实回答,可在南在衡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你带路,去偏院。”
贤王爷直接无视南在衡,让小鞠带路。“哦!跟我来!”
小鞠连忙到前面引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去往偏院。南小酒用余光看了眼自己的便宜爹,见后者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气喘吁吁的随队跟上来,她不厚道的笑了。一路上越走越偏,贤王爷的脸黑成锅底。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地方,眼前简易的亭台楼阁,便是南浮年的闺房,南小酒心心念念的家了。贤王府的随从个个低眉顺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言语。在贤王府即使最低等的下人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体面人,住的都比这儿好。南府所谓的偏院不过是杂草丛生,飞禽走兽乱叫,鸡飞狗跳,常年无人过问,已然成了自然动物的天堂。此处有溪流途径于此,不远处便是后山,后山水源丰富,有山泉喷泻而下,草木茂盛,与外界一墙相隔。不远处几个丫鬟婆子正在溪水旁晾晒衣物,隐隐约约听见她们的说话声:“唉?你说,傻人有傻福哦!”
“可不是咋地,小傻子成了王妃了呢!风光着呢!”
“成了王妃又如何,不过是嫁了个残废,不定有几年可活!”
“就是!”
“放肆!大胆刁奴!”
雷一声怒吼,她们竟胆敢如此埋汰为国征战沙场的王爷,可恶至极!昨日只听属下们汇报丫鬟婆子如何欺负王妃就已经愤怒到极点,如今亲耳听到,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几个嘴碎的家奴看见来人,惊觉方才言语有失,当下大惊,纷纷跪地,不敢再妄言。“南家,好得很。”
贤王爷语气出奇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前的征兆。“请贤亲王息怒!”
南在衡浑身颤抖,匍匐跪地,这些个奴才平日都被成氏纵容的无法无天。“本王此刻怒火中烧,如何息怒?”
贤王一字一顿的说出口,几近咬牙切齿!南小酒只觉得贤王爷的臭脾气又上来了,嘴长在他们身上,管他们说什么,如果要一一计较别人说什么,甭做事了。不过他是尊贵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来是第一次被下人们如此说道,生气也在情理之中。看贤王爷气息沉稳,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自己看戏即可。“来人!将这些个刁奴全部拿下!”
雷一声令下,四周身着黑衣手执佩剑的贤王府人马,迅疾现身,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嘴碎的刁奴全部拿下。“把她们和昨日冲撞王妃的刁奴一起押到南家大院,听候本王发落。”
贤王爷如王者般发号施令。“是!”
属下们领命而去。南小酒歪着脑袋,眼睛滴溜溜打转,不禁好奇,贤王爷要怎么处置她们?打一百大板?嘻嘻!“带本王去歇息。”
贤王爷自然的牵起南小酒的手,示意她推自己去歇息。小丫头幸灾乐祸的小表情着实有意思。“你不必伺候了。”
贤王爷抬手示意小鞠退下。“可是....”那怎么行呢?小鞠刚要反驳,对上贤王爷冷冰冰的表情,低头不敢言语:“哦...”“南大人请回避。”
雷伸出手臂示意南在衡。“这...”南在衡心急如焚,他已经想象到明日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了!“王爷喜静,不喜人打扰。”
雷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可是...”南在衡不死心,想亲自请罪,希望能尽量平息贤王怒火。“怎么?”
雷环抱双臂,一脸好笑的问道:“这里难道不是王妃出阁前的闺房吗?呵!”
刚进门,一股农家气息扑面而来,刷新了贤王爷的认知。屋内没有任何女子的金银首饰胭脂粉黛,甚至连一面镜子都没有,只有各种瓶瓶罐罐摆在案上,有不知何物的初生新芽,也有含苞待放的花枝插在瓶中,还有青藤匍匐在案,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这些该不会就是南小酒心心念念的宝贝吧?南小酒眼见有的东西没了,好些摆设被移动了位置,瞬即火冒三丈,鼓着嘴叉腰怒道:“哼!我的锄头肯定被财迷王婆子拿去刨地了!”
行为举止可爱爆棚,亮瞎了旁人的眼。贤王爷唇角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目光柔和而深沉。又见她拔出头上的金簪,在墙角处用它刨土,不多时,一个圆滚滚的坛子被刨了出来,且听她道:“贤王爷,我家穷,没什么好款待您的,只能请您喝一口酸梅汤了!”
南小酒拿了两个小碗,豪爽的斟上两碗,一碗递到贤王手中,一碗与他碰了碰杯:“cheers!”
然后一饮而尽!这个丫头惯会遣词造句,时不时冒出来一句自己从未听过的词句,搞得自己好像很没有学问似的。“看我干嘛?喝呀!”
南小酒迎上贤王灼灼的目光,补充道:“酸梅汤不伤身,你可以喝的。”
贤王爷没有言语,把碗送到嘴边,不同于酒品,此物入口甘甜,唇齿留香,堪称人间极品,让他颇为意外。“怎么样?”
南小酒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贤王,求夸赞。贤王爷轻咳一声,答道:“不错。”
“嘻嘻!”
南小酒喜笑颜开,心情美美的。“啊!真舒服!”
喝完酸梅汤的南小酒舒服的躺到床上,伸了个懒腰,这一刻她能稍微的放松一下,感觉真好。贤王爷轻轻扣动手上的玉扳指,抬头见有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撒进来,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