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树整个人都晃了晃,心中也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墨染全盘妥协了。她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竟在墨染手下和口中坚持得胜了。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墨染除此之外拿她毫无办法,他肯定只是诸多比较考量之下,认为留下自己配合下去,是最稳妥最上选之计。心中片刻做出决断,便能立即抛诸一切低头服软,墨染这厮的心性,当真叫一个极为隐忍软绵,可曲可折可拉伸。见墨染此番话当真像是认真思考后发自内心而出,又有不少诚意,木小树也皱眉确认。“无论何种?”
她脑中确实闪过一念,用来治理这毫无同理心的随心所欲的放荡之人,是极为合适的。加上墨染这般心性,且不说那黑夜姬到底做了什么引他记恨,他能憎恶至今,每每见面恨不得杀之剐之,可见绝不是个大度能容之人。若自己真将他逼得全然无路,只怕她就算眼前能全身而退,事后也会被他冰冷算账报应上门。她是无惧生死,只是这妖孽表面时常装作软绵温顺,但手下凶狠决绝她也是见识过的。不要将事态扩大,亦不要牵连无辜,是木小树此刻心中所想。墨染从女子口中听到了机会,也飞快点头,“不做限制,无论何种。”
木小树在心中仔仔细细思忖了一番,最终决定不因自己不堪忍受这点皮肉小事,而打乱荣飒师父的计划,加上眼下正有个与墨染划清底线、约法三章的机会,若从此刻开始,这妖孽能从头到脚言行大改,她倒也不是不能再与他合作下去。如此作想之后,木小树便咬牙应了下来。在讲出惩罚之前,还有意确认一遍,“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别说我下流过分。”
“娘子尽管想,没什么惩罚是为夫受不住的。”
墨染心中仅有的慌乱,在听到女子松口之际也跟着消失了,他只是无谓地勾唇,偏了偏头,定定看向女子。不知为何,这话听得木小树心中有些异样,但她此刻厌烦极了墨染,也无心去细究。接着她就抬脚轻松走到庭院中心,又自然而然坐了下来,从肢体语言来看,已经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墨染自然也跟了上去,暂且还不能说是放下心来了,也就在这时,他就马上听到了女子颇令人惊讶的话语。“你们蛇宫中可有厉害的内服催情之物?”
俊美的面容一边唇角轻勾,马上回道,“这类东西,蛇宫中多得是。”
“那好,你去取来,我要药效最猛的那种。”
若是寻常,说到这话题上,木小树还得有三分挂不住脸皮,但眼下,她心中的恼怒烦闷,远远盖过了该有的尴尬。“娘子,你这……”这下,墨染何止是惊讶,虽他没有说出口,但不难猜到木小树要这种东西,十有八九是要用在他身上,因此面上似乎微微也变了变。且不说他本身厌恶极了这等物品,若是寻常,他还能故作轻松,借此大作调戏文章,可眼下却是不敢再取闹于女子了。木小树不想与他多费唇舌,接连着又催促。“你先取来,之后我再告诉你是何用意。”
墨染没有办法,低头之际似乎略带自嘲地笑了笑,再就是往后一退,身影便原地消失在了庭院中。木小树知道这是他去取了,也赶紧起了身,这次是往房间跑的,她飞快在房间里找到了灵犀,连忙交代,“小灵犀,你能否去别的小院中暂且回避一下,避到明日最好……因为一会,也许会发生了不宜之事,说不定动静还有点大,小灵犀最好是眼不见耳不闻,才为清净。”
木小树说得隐晦,希望灵犀能听明白,却又不想她听得太明白。所幸灵犀像是理解到了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她娇俏的少女两颊飞快浮上两团粉云,心中只是猜测两人这一会该是又和好了,因此少女语气也轻快了不少,“知、知道了,夫人,灵犀这就回避,夫人,好好与二公子……相处便是。”
说完,小小的少女几乎是落荒而逃。木小树抽了抽嘴角,怎么灵犀正确会意后,她心中又不爽了。最终想想也没有解释的必要,索性又回到了庭院之中。才一坐下,身侧的空间就微微扭曲了一下,接着,黑衣俊美之人便就在原地现了身,这次,他手上还多捏了一绿一白两个小瓷瓶。“这么快?”
木小树这凳子都没坐热,就见他返回,心中吃惊不小。“不奇怪,除了这白露行宫之外,其他每一座宫殿,几乎都有娘子所要的东西。”
墨染则是毫不在意地回道,一边也在木小树对面缓缓坐了下来,神情也有些僵硬,“接下来,娘子可以说,要这等催情之物是何用途了。”
感知到院中已无一人,灵犀的气息也远了,墨染如今几乎可以确定,木小树要这药是是要用在他身上。但据他了解,她不是会在这等事上有视奸取乐兴致的,因此,具体他也摸不准,这到底是何意。木小树本还想问,为何是除了白露行宫都有,难道白露行宫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特殊设定?但不想在当下又岔远话题,便只是道。“没什么,只不过你先前在我不情愿的情况下,行了明知不可行还偏要行之事,眼下,我也想让你体验十万分想做却不能做是什么滋味,道理虽不尽同,但对你来说,只有这样的教训,才能令你深刻记住。”
“平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有多简单,今晚你欲不能发按行自抑便就有多艰难。”
说完,不等他反应,木小树又很快提问,“为何会有两瓶颜色不一样的?”
“这般处罚之法,真亏娘子能想得到。”
墨染偏了偏头,幽幽应答,俊美的脸上刻意而为的媚态也淡了许多。“绿瓶的,叫‘春日醉’,喝下之人尚且有自主意志,白瓶的,叫‘秋日醒’,喝下难有个人意识,其他药性差不多是一样的,为夫不知娘子何求,因此都拿来了。”
木小树点头,这药的名字倒是言简意赅,一听明了。“你喝绿色的,整瓶喝净,为防你弄假药来,喝完瓶子得交于我。”
墨染听到了她的核验之意,也是面带淡淡妩媚笑出,“为夫既然说了甘愿受罚,就不会再弄些假把式,娘子大可不必烦恼。”
木小树的意图被发现,面上有些尴尬,但又马上开口道,“总之,我就在这里盯着你,只要你生生撑过了今晚,受过这番生理煎熬与精神折磨,今日之事我们便抵消了。”
墨染坐在木小树对面,眸光一暗。“娘子可是有胆,当真不怕为夫坚持不住,在药性下失控么?”
木小树并不惧怕,笃定摇头,“你不会,也不敢,你都说了,尚有自主意识。”
墨染最终无奈至极,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也不再多说,用指尖挑开了绿色的小瓷瓶上的软塞。他长指微动,先是在手中掂量了掂量瓷瓶,见木小树目不转睛地仔细盯着,也不再耽误,径直将瓷瓶喂到了红唇边,仰头一饮而尽。木小树一动不动地看着,见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仰起,苍白脖颈上的喉结几番滚动,嘴角终于起了非常细微的笑意。等到墨染一边用自己指腹擦了擦唇角,又抵在唇间缠绵地舔净了自己长指。接着还将瓶口向下翻转,当着女子的面以证真的一滴不剩后,才轻轻将瓷瓶落到了桌面。见此,木小树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一直端着作出的狠心模样也跟着松懈下来。她嘴上说出的是更为发狠的话,但语态全然没有先前那般冷硬,口气已然回到寻常温度。“我先前鼓起十万分勇气帮你一把,就怕你错手杀了黑夜姬会贻误大事,你这条无耻的蛇!非但不感谢我,还得寸进尺,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就等死吧,我绝不会再管你!”
知道女子这是心中有翻篇之意,这撒泼怒骂的话语,在墨染听来也极为动听,毕竟比先前那无情逼人的样子,实在好上太多,因此,他也慵懒地将手支在桌面上,一手随意地托着下巴。先是软软道,“为夫还是喜欢娘子这般样子。”
说完红唇也跟着勾了勾,双眸微微眯起,“另外,为夫感谢过了,只是感谢的方式娘子不喜欢,为夫也知错了,却并不后悔。”
“还提!不许再提!”
木小树怒目看他,声音也拔高了几个音调。接着更是立马主动转移了话题,“你自己都不知多少张面孔待人处事,也好意思说我这般样子。”
说完,她相当鄙视地白了这只妖孽一眼。“哦?为夫在娘子眼中,都有哪些模样。”
墨染有些妩媚的声音,此刻幽幽问道。木小树想了想,又抬眼看了看墨染。见他果真撑着脸,一副认真等候的模样,稍作沉思后,想到反正也要在这里守上许久,指不定得守上一夜。木小树也决定与他讲上一讲,就当眼下胡乱闲扯打发时间了。毕竟经此一闹,连诀别的话都当面讲得干净,她对他也不再有什么退让与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