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步走近,目光打探。“墨染,我没有想不开,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本来救人就是我不知死活的主张,你愿意帮忙我还得说声感激,你所想所用的办法,在我的理解中也没做错,我就是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说过这样腻歪肉麻的话,这一下子有些反胃自己。”
见这番话说完,墨染仍没有理会自己,木小树更是有些不安地凑了过去。“我知道你是故作无意,想让黑崇姬夫人看到我身上的印记,自行退去。你方才做得毫无破绽,我也并未觉得你举止冒犯,有失分寸。”
唯恐他又生气骤然发疯,她这下探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张苍白而俊美的小脸,令之与自己对视。“墨染,我是说真的,没有骗你。”
俊美之人抬眼之际,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他看着眼前真诚而颇带谨慎的面容,好一会后,才移开了视线。他稍作挣动,脱离了女子小小的两片掌心,微微翘了翘嘴角,“为夫知道了。”
木小树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她重新将壁龛的书取回,又抽出里面的医经,“先去将其他书归位,这本医经我带回白露行宫再细看,既有医者这一层身份,就是被人发现,研习各界医书也不算奇怪。”
墨染不言其他,像是默认了这番话,一只手摸上了自己肩胛靠近脖子的位置,在指腹触及那深深凹陷的齿痕时,仰了仰脸,也不知露出怎样的神情。将手收回之际,已经提脚就走在了前面。倒是木小树站在原地愣了愣,忽然又想起先前有些奇怪的话,“对了,你说随意吻上便行,这是何意?”
难道只要随意亲上一下,那黑崇姬就立马打道回府了?这是什么道理,若是有这样的办法,还顶着浑身鸡皮疙瘩费劲地往下演什么亲密戏啊,她宁可换个角度,借个位,故弄玄虚快速糊弄过去。“虽说蛇宫中人所皆知,但娘子听了也不会信,就不说了。”
墨染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催促道,“快跟上为夫来。”
木小树撇了撇嘴,也懒得去探究了,迈着小步跟了上去。要下楼之际,她又返回去搬了那紫檀木制的圆凳,打算搬到二层,亲自去拿那本《碧海霞光》。墨染自然见到了这样的举动,张了张红唇,最终未说一字,由着她去了。倒是木小树搬着凳子来到之前角落放着《碧海霞光》一书的书架跟前时,整个人懵了一懵。书呢?怎会不见了,这一本死物也能玩凭空消失不成?可她来来回回在书架间转了三圈,将这书架所有的顶层都仔仔细细检阅了一遍,还是寻书未果,这才忍不住一边招手一边开了口,寄希望于心细入微的墨染。“你过来一下,墨染。”
见俊美之人闻声走近,木小树也直指本该放着那《碧海霞光》的角落,“你可曾留意过,这里放过一本古书。”
墨染抬眼淡淡一瞥,只是道,“娘子可是记错了。”
木小树这下就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不应该啊,我先前明明在角落看到一本古朴又有些手工质感的书,这会怎么找不到了。”
全然没有那本书的踪迹,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但不至于大白天的眼花吧。她咬着下唇,垂眸想了好一会,最终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见墨染一直也跟着站在自己身边,虽他没有流露不耐,但木小树总不能再在这里转上个十遍八遍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不避嫌,喊墨染帮忙拿一下呢。她扁了扁嘴,心中决定放弃,“走吧,我们回白露行宫。”
“不找了?”
见她面露不甘,墨染也动了动,“需要为夫把这里所有藏书都翻腾上一遍么。”
木小树摇了摇头,一边也撑上墨染的后背,将他推着往前走,“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就这样吧,或许当真是我看错了。”
墨染也收回目光,不再出言,也不再看她。倒是木小树在走到一层的时候,顺手拉上了墨染的衣角,又觉得拖拖拽拽的不像样子,索性虚搂上了他一臂。墨染目光下眺,见她神情无碍,面容又恢复了往常明朗,也跟着勾唇无声笑了笑。此刻的一层空无一人,全然没有先前那场荒唐事留下的痕迹,想来是墨染与自己现身书阁的那一瞬间,穆后就离去了,黑崇姬则是冲到了三层。没有什么好再计较打探了,木小树也不做流连,径直就朝门外走。叮——什么声音?木小树陡然一停,前后左右都看了看,这声音分明是自己迈步的同时发出的,是方才踢到了什么东西?毕竟是凡人的听觉与目力,木小树这俯身凝神地寻了好一会,都没找到发声的源头,只得将求助的眼神又投向墨染。墨染挑了挑眉尖,轻轻伸出一指,直指木小树身后一处。木小树顺着方向去找,干脆蹲身下来,一寸一寸地看,竟被她找到个极小的圆肚铃铛。不知是金制还是铜制的,做工倒是精巧,只有半片小指甲盖那么大,一头还用细短的红绳系着。木小树横竖想了想,估计是之前那两人中的谁遗落的,于是她指尖拈起,举给墨染看,“这是否是蛇族中物。”
墨染淡淡一扫,就摇了头。看来是穆后之物的可能性更大,木小树手心一握,起了身,接着随意将铃铛收在了贴身夹袋中。经过今日这一出,她自然不能直接去问穆后了,还是下次碰上了,再无意拿出来说是路上捡到的,若确是穆后之物,再还给她便是了。在两人走出书阁之际,木小树又重新搂上了墨染。离开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墨奇邃亲笔写下的小半段诗歌,心中有些别样的感觉,最终因为没能追溯起来,又做了罢。她抬脸去看身侧之人,想着回白露行宫还有一段路,犹豫着要不要问出那埋了满腹的心中疑问。黑夜姬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提了,但黑崇姬的事,她实属好奇,想着即便问了,墨染应该也不至于遮掩抵触。但实际上,蛇族的事与她确实没什么关系,就一个摸不清探不明的墨染,应付起来都够她头疼的了,因此,她当下在才反复踌躇。也归今日她才发现,抛开心性智谋不说,单凭实力,墨染只怕在这蛇族中也绝不能小窥。他分明就精通顶级咒法,在人前却只示鞭法,但仅凭这表面示人的、说不定只是业余随便练练的鞭法,不留手的情况,甚至能压制住绝对不弱的黑夜姬。且不说刚才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还能丝毫不被人察觉地全然隐藏他们的气息。看出她的沉默,俊美之人也开了口,“娘子心中有事,可以说来听听。”
木小树无意隐瞒,“墨染,我发觉蛇宫之事远比我想的复杂,你也是,几乎每新的一日里都在颠覆我前一日对你的认知。”
听到只是这样的事,墨染神情没怎么变,只是淡然道,“娘子不必多想,只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安分天真些,待到大婚之日便可。”
说完,又像是自嘲般地低语了一句,“若三五日就被娘子看清掌控了,为夫何以走到今日这一步。”
木小树有些愣,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不要多想多管的意思,只好叹气道,“总之,你由着我任性了,还帮穆后的解了围,我很高兴,也很感谢。”
“娘子不必放在心上,若实在受惠难安,可以做些取悦为夫的举动,诸如亲吻为夫之类。”
说着,墨染勾起红唇,“再者,为夫帮的是娘子,不是她。”
木小树也笑了笑,听到这样的言论,瞪了一眼这正经不过一刻的妖孽,“你又来了。”
再走出几步,她实在忍不住,又仰脸问,“对了……墨洵他们那一家到底怎么回事?”
墨染不以为然,“娘子怎么关心起为夫的兄长来了,你们不过见过短短数面,放着为夫不要,却对他起了兴致。”
“你都说偏到哪里去了!”
木小树有些恼,当即掐了一下他手臂,“我不过见这一家,个个奇怪得很,全然没有那种一家人的感觉,三个人像是割裂成了三个独立部分,行事互不干涉的那种。”
墨染也是随口回道,“不过血脉联姻,自然不存在娘子口中的真情,如此,倒也好。”
倒也好?这又是何意。木小树嘴软,有了些央求的意味,“给我说说吧,我想听。”
岂料墨染的语气一下变得冷淡不悦起来,“为夫的事不愿听,旁人之事,就打听得热切。”
怎么说也与他贴身相处了几天,木小树一下子就听出来墨染口中的别扭,也赶紧先解释,免得一会他撂脸色不干,不愿开口了。“这不一样,你那都是些生死大事,我实属不敢过问,这等家族秘史之类的小事,不过是当做听听故事好玩儿,既解闷又新奇。”
墨染脸色没变,语气最终因为这番话缓和了些,“娘子想听谁。”
怎么,墨染这小气鬼还不打算讲全,这是让她三选一,那一家子三人中,只能选一个的意思?木小树犹豫了片刻,想着能捡个芝麻就别去想西瓜了,免得什么都听不到,于是很快抬眼。“听黑崇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