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重来,木小树坐在高处,看得更真切,心里也更明白了。这空间里的过关机制与攻击模式都是固定的,或者说,每一波伤害,都是有循环的,她看了几遍,看到青色弹雨的方向甚至数量全程都是一样,从不会出现变异情况,更加确定了猜想。在这第二境层中,似乎也不需要作出任何主动攻击,像是只要全程不被击中,便能过关。她忽然想起墨染私语所嘱咐的内容,既是闪避游戏,难道是要她记住每一阶段的机制变化与对应时间点的走位?但这又是何意?她虽不得其解,紧盯着墨染每次都没有丝毫误差的固定走位,也开始在心中记下节点脉络。马上,就要到上次墨染重头来过的失误点。她抛开一切杂念,屏气凝神起来。她这次看清楚了,是横向左右极为迅猛突然窜出袭击之物,速度之快,哪怕她做足准备,目光也只能捕捉到一道黄影,却不知具体形体。先前,墨染正是在专注躲避头上青色大箭时没留心左右被击中,但这回,他曲膝向后低腰,使得整副身体贴近地面,再以手撑地,作简单侧身与位移。如此一来,那在半身位置横冲直撞突袭的来势迅猛的黄色异物,也不再有威胁。木小树不仅对他惊人的反应速度叹为观止,直叫一个动如脱兔,急如星火。更对他柔软性极好的身形心生折服,那袭单薄黑衣的之人,整串动作形体优美,伸展自如。既像蒲鞭纤枝绵顺,又如磐石坚韧有力,玉软花柔,柔中带刚。若放在平时,木小树还能打趣儿调侃他一句霏迟大美人,你这等柔韧天赋不拿去练舞真叫一个可惜了。但眼下见空间内一切攻击被清空,只剩黑衣撑身重新站起,便知这是又到了下一阶段。她更加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噌噌蹭——三声巨响,异变陡生!在黑衣所站的浮台上空,骤然横生三截黑石平面。新增的第一、二截,左右铺开到顶,第三截虽居高,但与原本的浮台平行,层层愈往上看,落脚的面积愈加递减。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上空发出,迅猛激荡开来,直荡得木小树衣衫贴身大肆起折。原本空间内的一切攻击与招式,都以青线相隔,不会影响到自己,但这一刻,处于安全位置的木小树,都迎面感受到这股凌厉的气压。空气里更是刹时升腾起剧烈热潮,木小树惊慌抬头,发现出现在头顶的是只占据了整片空间上空的通体炙焰的垂尾丹鸟!燕颌鸡喙,五色备举,叫声激扬,体浑壮阔!它双翅只是平铺展开,已有飓风般的热浪汹涌而至,扇动之际更是在空间中下起了炽风火雨来。木小树也不知是热意侵袭,还是忡忡忧心所致,总之此刻额际,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又是鸟,又是火,这分明是针对了蛇族多少犯怵大型鸟类与厌烦炎热才有意这般设置。暴风会扰乱人的视线,烈火会下意识令人躲避。还不仅如此,就在黑衣男子万分躲避天降流火之时,地面也开始轰隆隆震动起来。木小树赫然看到黑石地面,骤现九个横竖呈三的外方内圆的阵法,那未知的阵法齐齐炸出青光,一经激活,就从中间凭空射出青流液体所化的直径有成人一臂大的巨大水轮来。那水轮并不齐发,只是随机从九个阵法中的任意一个发出,上下水轮发出的间隔极短,堪称一秒一个。它们纷纷拖着青色水尾直击男子而去,不比先前的是,这次的水轮竟是会追踪的!每发出的一个,都紧紧追随浮台上不断跃身的黑衣而去。木小树看到几乎应接不暇的画面,她先看到身形百般灵活的黑衣男子,在无尽流火弹的间隙里,极快地在前两层浮台上穿梭往返,又看他以身作饵,一次牵引数个水轮在身后兜转,将青流水轮数量引到五个时,则飞快纵身跳上最上层的浮台,却只作半秒停留就飞快翻身跌落。男子是眨眼即逝,那水轮就没有这般机智应变之能了,从而不得不纷纷直击丹鸟身躯,炸为大波水浪。木小树在高处看得真切,如果水轮数量过多,照样会形成死亡夹角,绝非灵活就能脱身,而墨染处于最高浮台层,也是离流火距离极近,稍有不慎,便会被烈火焚身。经过数次这样的重复,一袭黑色单衣身形腾飞滑落之间,那火焰丹鸟被水轮击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很明显,青流对火焰起了卓越效用,不仅五色丹鸟周身的火势被削薄,就连流火下落的速度也愈加变缓。墨染不作半分耽误,只专心一意地重复步骤,一直到青流水势生生压过了烈焰火势。霎时之间,地面九阵同时爆毁,空中流火也消失不见,只因那五彩丹鸟已尽失去浑身烈焰。再见它仰天哀鸣数声后抱拢双翅,双爪收入下腹,尖头埋于胸颈,浑身一体,自抱成茧。黑石地面上的破碎阵法,在此同时,将残留的力量纷纷化为数块青色碎片,也不知是主动投身依附巨茧,还是被拉扯吸收所致。九阵不剩丁点残余,拔地拔得干净,那巨茧更是一跳一跳搏动,从中泛出妖异青黑幽光,不知到底在孵化转变何等诡秘异物。忽而“嘭”的一声炸,炸开之时,火鸟显然被吞噬殆尽。再就见空间内回响嗡嗡不觉,气流横飞之下,黑衣之人如墨长发更是大片狂乱。原本退身站到最右浮台边缘的墨染,只阴沉着一张脸异常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却在见头顶巨大火鸟,转眼化为通体为粘稠青液组成水鸟时,极其不耐地皱了眉眼,更是流露出强烈的厌恶之情来。木小树自然也看到了那只水鸟,只不过她并不像墨染抵触,从而更留心了全局异变。可奇怪的是,这次空间内并无任何变化,没有漫天密布的箭雨弹雨,也没有杀个措手不及的突击,更没有出人意料的奇袭。很快,她猜到了几分缘由。只因她清楚看到墨染已经五指一张,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起咒纹来。墨染绝不会出公然手显露咒法能力,除非,仅有此法,不得不用。看来,这不知是不是最后阶段的阶段,过关之法便是用蛇族咒术,或压制或毁灭这只青色巨鸟。木小树同样看到他动作磕磕碰碰,几度停下来回想术式,可见其不熟练的程度,一看便知是咒法基础极为薄弱、且不刻苦勤勉修习之人。木小树表面未动,心中却笑了笑,是啊,他从来就无懈可击,何尝轮得到她来操心。于是不再看黑衣,而抬高了眼,看到那甚至还在咕噜噜冒着气泡的、啪嗒嗒掉落黏液的青鸟躯体时,她这次忍不住,不禁笑出声来。真是匪夷所思,墨染怎会有这般离奇幼稚的短缺之处,即便危急关头,也非得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执着计较不可。她甚至怀疑,墨染先前所通过的密集紧凑的数个阶段,便是这第二境层的核心考核处,因此这咒法之关,对方纯粹就是来送的,送完就开启了下一境层。但哪里想到墨染会这般如临大敌,像是宁可对上十只火鸟,也不愿去与这只青绿水鸟近身缠斗。任凭如此,她也看到墨染尝试数次之下,最终磕磕绊绊完成了咒法。却只拿捏在手中,甚至退到了第一层浮台,踌躇不定,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纵身上前。但那青流水鸟哪里会放手大把时机,光杵在空中等对手做足思想准备后法灭了自己。良机已过,就见水鸟尖喙一张,双翅扑腾之际,就有大团大团的青绿黏液空袭坠落。既不成球,也不成箭,这次只是以最为原本的湿漉漉、黏糊糊的质地,如稠水烂泥般骤雨狂风洒落,且这黏液落下再不会消失,而是迅速汇集成片。墨染这下脸色骤然惨白,哪里还站得住脚,顷刻就腾了身,拔高时不仅不碰青液丝毫,也是极尽所能防止被溅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