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明没有回答离月的问题,而是就着她的方子跟他打开了另外的话匣子,“又在给王妃抓药?”
离月倒也没有保留,颔首道,“项知乐出走了几日,回来后精神状态比起之前好太多了,我打算给她换一些宁神养血的温补药类,这样她的身体会恢复的更好,希望等药效起来后,可以让她的白发也重新变黑。”
说完离月继续低下了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药称之上的刻度尺,没了蛊王吸取她体内的营养,在这一年以来,她的五官长开了,身体也抽了条,眉眼之间的温婉大气再也掩盖不住,即使白日问诊的时候她以薄纱覆面,依然阻挡不了那些前来问诊的人多看她几眼。
此时她整个人在昏黄的烛光之下,拢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公孙明心中的某根弦再次被拨动。
不,他心中的那根弦,一直都有因她而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似乎就是在那一年,她五岁,他十一岁,他在一座蛊山之中寻找与某种蛊毒相克的蛊王,然后就在一丛枯草之中发现了因种蛊毒而昏迷的她,把她救出带走。
当时爷爷说了,蛊王进了她的脑袋里,时间太长了,几乎与她共生,即使成为了蛊人,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他不信这个邪,硬是把想要盘踞在她脑子里扎根的蛊王以另外一种毒虫引到了她的右手手背,从此,她的右手多了一块微凸且奇丑的黑斑...
为了不让她自卑,他把自己知道的,认为有趣的一些毒理通通教了给她,教她认蛊虫,辨蛊毒,教她制毒、用毒,为了不让她因沾染毒物太多而变得丧心病狂,他甚至还教她学会以身上的蛊血炼制解百毒的解药,无聊之时,会在山里给她抓野兔,告诉她,兔子是世上最善良的,不仅好玩,还好吃...
他尤其记得,在她六岁那一年,他给她做的那顿麻辣兔头,她是一边哭着说“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还要吃兔兔”,然后又一边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兔兔真的很好吃,下次还要吃”...
这就是离月,性格矛盾傲娇又别扭,心地却十分善良的离月。
如果当时不是他所托非人...
想起那个因弄丢了离月,后来被他杀了的“好友”,公孙明的眼眸里迅速划过了一抹暗色...
“师傅,我走啦,你记得落钥。”
浑然不知公孙明内心的想法,离月给项知乐抓好了药以后,挥手就要跟公孙明道别。
公孙明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了离月的手腕。
“怎么了?”离月转头,眼底划过一丝迷茫。
似乎不明白公孙明怎么突然就抓住自己的手腕了。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句话一直哽在喉间,公孙明最后还是挫败的吐了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吧。”
离月微微一笑,“不用,就两个巷口,很快就到了,我们明天见。”
公孙明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好,明天见。”
...
离月回到镖局分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因担心项知乐已经就寝,她第一时间就直奔项知乐的住处。
在回廊拐角处,一时情急,她并没有注意到来人,直挺挺的跟看完小外甥离开的皇甫萧撞了个正着。
“离离...”
看到离月,皇甫萧的狐眼立刻盈满了就别重逢的喜悦。
离月循声抬眸,对上那双明亮却带着沧桑的狐眼,立刻尖叫了一声,随后像见鬼似的挣开了皇甫萧的扶着她的双手。
“皇...皇甫公子。”
她慌忙对皇甫萧打过了招呼以后,脚步匆忙的绕过了他。
皇甫萧看着她慌忙离开的背影,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想要大步追上去,却又害怕让她再次受惊...
离月到了项知乐的住处之时,夏念已经守在了门外。
很显然,项知乐已经带着孩子歇下了。
今天忙了一整天,回来晚了,见不到项知乐,离月心中不是滋味,却也不想吵醒她,在把抓好的要交给了夏念以后,她还细心的叮嘱了几句用药时的注意事项,交代好了一切以后,她正要迈开步子离开。
项知乐就从房内打开了房门。
嗔怪的看向她,“来了不敲个门进来找我,离月你可真够意思。”
离月难得腼腆一笑,熟练的褪去了外裳(没别的意思,就是离月怕自己在医馆看了一天的病人,外裳沾上了病人的病气),跟着项知乐进了屋。
言诀早已在床边的小摇篮里呼呼大睡,离月好奇的想要伸手戳一戳他的小脸蛋,可是到最后一刻,她还是停下了手——今日接触的病人太多,她得忍一忍,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满足就让项知乐的小宝贝有生病的风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项知乐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小盘糕点,这是她今日特地让小厨房做的。
“饿了吧?又是什么都顾不上就往我这里送药?”
离月一下子被糕点的香甜吸引了,忍不住捻起了一小块走到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今日一整天都在忙,她连午饭都没吃几口,不饿才怪了。
一块似乎裹不了腹,她干脆把项知乐手中的整盘糕点接过,坐在一边,一小块一小块的把糕点往嘴里送,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小声说道,“也不是,就是既然你东西都送来了,我总不好让你浪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