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看,炉身之光华,愈发的引人注目。 宝色内涵与珠光外现竟然同时存在,偶尔还会有一种如同雪花飞撒般的耀目金光冒出,真是神奇无比。 这种情况,沈愈不知道是只有自己能看到,还是其他人都可以看到,不过分析了下,这种宝光别人应该是看不到的,不然此铜炉不会在这里烧香。 毕竟现在是收藏热,很多人都知道古董值钱。 此炉为三足,垂腹微鼓,口沿稍微外翻,一对冲天竖耳比例协调,给人一种极为厚重的感觉。 用手轻触,炉身温润细腻,与普通铜炉区别很大。 冲耳又称朝天耳,是宣德炉中的经典样式,就是铜炉两边各有一个好似提手般的小耳朵,寓意“敬天法祖”。 敬天法祖就是敬畏天道,同时祈求祖先福泽庇佑的意思。 宣德炉或者说宣德款样式的铜炉,从明中早期到晚期再到清代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冲耳炉的炉身造型大致经历了从高到扁,再由扁到高的演变。 尤其是铜炉两边的耳孔,明代多为椭圆形,而到了清代就变成城墙上的孔洞一般,从这一点看此炉应该是明代款式无疑。 “这铜炉很像是一尊真品宣德炉啊,比在江岸别墅那尊还像。”
见沈愈好似一直盯着画像看,李晴儿也走过来好奇的问道,“启南,关公像我认识,就是不知道这幅画上的财神是哪位神仙啊?”
“这是利市仙官姚少司像,做生意常说的,‘招财童子至,利市仙官来’,其中的利市仙官就是这位。”
“听着有些熟悉呢?”
沈愈将一大块牛肉放进嘴中,一边咀嚼,一边笑道:“记得中学时有一年暑假我跟随祖父来楚州老宅避暑,你非得抢我的《封神演义》看,怎么连里面的人物都忘了?”
李晴儿想了想,美目突然亮了起来:“呀,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赵公明的徒弟之一,被哪吒刺死的那位?”
“没错,就是他!”
“不对啊,他怎么成财神了?神话故事里的财神不应该是赵公明吗?”
沈愈摇头,故意做叹息状,“晴儿你看书真是囫囵吞枣啊,《封神演义》第九十九章,也就是倒数第二回。 “姜子牙并未封赵公明为财神,而是封其为‘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简称‘玄坛真君’,又称‘玄坛元帅’。 “但他四位手下却都是成了偏财神,分别为:‘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四仙专司迎祥纳福,商贾买卖。 “画上这位笑眯眯,看上去很和气的就是利市仙官姚少司了。”
李晴儿纳闷的问:“招宝,招财,纳珍,字面意思就能明白,这利市又是什么意思呢?”
沈愈解释道:“利市在古代是走运、吉利之意,又指做买卖能得到更多的利润,所以利市仙官最受商人们的欢迎,每到新年,必将利市仙官贴在门上,以图大吉大利,财源滚滚。”
返回餐桌继续吃饭,时间来到7:30分,看时间所剩不多,沈愈再次回到供奉财神像的小木桌旁。 此时檀香也不过刚刚燃烧到一半,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燃尽,好在铜炉中插香的并不是香灰,而是高粱等五谷,沈愈索性直接将铜炉捧了起来。 这铜炉看起来不大,但重量却不轻,大约有七八公斤重。 果不其然,铜炉底部刻有“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 款识方正清晰,字体风格是典型的沈度小楷,丝丝入扣,清秀耐观。 宣德炉的标准款识是出自明代大书法家沈度之手,不仅仅是宣炉,就连明代很过官窑瓷器的款识也是标准的沈度“馆阁体” “馆阁体”是一种官场书写的字体,说白了就是小字楷书,也叫蝇头小楷,要求字体方正、规范,光洁、乌黑,大小一律。 明清两代开科选士时,皆要求用楷书答试卷,务求工整,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写得像雕版印刷体一样才算为上品。 你要用草书答题,那对不起,趁早卷铺盖回家吧。 就算字写的欠佳那也不行,即使你满腹经纶,也会名落孙山。 而“馆阁体”的祖师爷就是沈度。 馆阁体还有一种叫法,为台阁体,这俩是一个意思,不过是明清两代的叫法不同,明代称为台阁体,清代则称为馆阁体。 沈度,明代大书法家,擅长篆、隶、楷、行,被明成祖朱棣誉为“明朝王羲之”,在永乐时期,凡金简玉册等一切大制作,必然要沈度亲笔写就。 目视铜炉,沈愈默念一声鉴宝,一团浅青色核桃般大小的宝光凝聚而出。 看到这里,沈愈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了,依然不是真正的宣德炉。”
宣德皇帝虽然是明代的第五位皇帝,但他即位时大明开国不过才五十八年。 这是因为他的父亲明仁宗朱高炽在位就一年,再加上建文帝也仅仅在位四年,所以真正的宣德炉必然是深青色宝光。 浅青色的宝光说明此炉是明仿宣炉,而非真宣。 明末清初的文学家冒襄在《宣德炉哥注》中说:“宣炉最妙在铜的颜色,色彩内融,从黯淡中发奇光灿烂善变。”
明末进士、散文家刘侗,在《帝京景物略》说,宣炉的色泽无法模仿,其色黯然,奇光在里,望之如一柔物,彩烂善变。 他们对宣德炉的铜质与色彩说的大差不差,所以他们应该是见过真正的宣德炉。 赵汝珍在古玩指南宣炉篇中也说,宣炉之色已为二公道尽,按理说这铜炉已经达到标准了,怎么还不是真宣呢? 强行压住自己心里的疑惑,沈愈稳稳的放下香炉侧身对李晴儿道:“晴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尊铜炉是一件很贵重的古董,若是卖出去,小柔一家马上就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李晴儿闻言大喜,“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再说从小到大我也没有骗过你哪怕一次。”
“那行,我赶紧把李叔与小柔找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李晴儿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走。 沈愈连忙喊住她:“等等,我说大小姐,咱们得想个说辞啊!你总不能说这香炉很值钱,我给你拿走卖了,然后再把钱给你? “看这铜炉无污无垢,包浆自然,人家是很珍爱这尊铜炉的。 “并且,这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可真实价值至少也在百万元左右,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说拿走就能拿走的。”
“呀!百万?”
李晴儿轻掩红唇,俏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铜炉就价值百万?”
沈愈点点头,“没错,我在思考该怎么帮助他们,不如拿去给李伯伯,让他估个价?或者直接卖给李伯伯?”
“这铜炉的价格上限是多少?”
沈愈想了想:“不好说,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最低也得90万,上限就不好说了,二百万是它,三百万也是它,所以我才会犹豫该怎么对老李说。”
李晴儿朝包间外瞅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启南你真是太善良了,什么卖给我爷爷,你也是吃古玩这碗饭的,要买也是你买啊。 “一百万不低了,足够小柔一家过上好日子,若是你说三百万,那没卖上三百万怎么办?可能还会变成仇人,毕竟升米为恩,斗米成仇啊!”
沈愈迟疑道:“我买?这样好吗?”
李晴儿咬着嘴唇,气呼呼的道:“我说好就好,我包里有你昨天给我的那二十万,一会给李叔做定金,然后剩余的钱,等下午拍卖会结束后再去银行转给他。 “好了就这样吧,我现在去告诉李叔与小柔,你呢随便想一个理由,或者直接说也可以,他若是不卖,咱们也是仁至义尽。”
说完,李晴儿拿了一个蒸饺吃着,再次出了房间。 沈愈摇头笑了笑,晴儿是很关心小柔一家,但与自己比起来,小柔一家又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一会,李晴儿就带着李叔与小柔走了进来。 “我听李小姐说,沈先生您想买我这尊香炉?”
老李进门直接开门见山,他外面有很多客人,但是李晴儿开口了碍于面子又不能不来,所以没工夫,也没心情与沈愈扯别的。 “实不相瞒,我是一名古玩商,李叔您这烧香的铜炉不错,很可能是明代的,您要是想卖的话,我可以给您这个数。”
说完,沈愈对老李伸出了一根手指。 老李露出些失望的神色,“一千块?我这铜炉是在孩子姥姥家一处很旧的宅子里翻出来的,找到的时候那脏的都没法看,光是擦洗它就废了我好几天的功夫,实话实说,这点钱卖了它不值当的。”
老李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说一千块不卖。 沈愈双目直视老李,“您自信点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千块了?”
“难不成还是一万?”
老李搓了搓手,有些期待的问。 “再往高了说。”
“十万?”
见沈愈笑而不语,老李咽了口唾沫,“难道还要高?”
沈愈很是认真的点点头:“没错,您继续往上了猜。”
老李身体晃了晃,然后一下子瘫坐在架子床上,“小柔,血压高了,快去拿降压药,快去,快去!”
一粒降压药下肚,老李紧张而兴奋的心情逐渐平缓了下来。 “沈先生,您不会是说要给我一百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