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宸王替荣李擦了擦泪,荣李见好就收,没再说什么,茶里茶气之所以管用,在于点到即止,超一分刻意,低一分无效。很明显的是,荣子钰不懂得拿捏,又说了几句十分刻意的话,指责荣李不知感恩,不像他,始终记得宸王养育他的辛苦。这样的荣子钰很好的挑起了宸王的怒火,苛待她儿子的夫妻俩已死,碍着善良的儿子,她不好做掘坟鞭尸的事。但荣子钰这么不知死活,她不迁怒一下,还真浪费了他给她找的借口。于是,宸王呵斥了荣子钰,让他不必再说,等着回到他该待着的地方自生自灭。荣子钰一脸难受,心中恨意翻涌,不是亲生的就可以弃之不顾了吗?她养了他那么多年,难道一点不舍也没有?看着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的荣子钰,宸王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荣李适时的上前,扶起荣子钰,安慰了他两句。但此刻的荣子钰什么也听不进去,便是听进去了也只当荣李是在幸灾乐祸,故意嘲讽他。想着皇夫的内侍说过的话,荣子钰伸手擦干眼泪,恭恭敬敬的给宸王行了大礼,说想在走之前再为她煮一碗汤。宸王应允,荣子钰便去了厨房,屏退左右,独自生火熬汤,忆起过往,眼泪再次涌出。如果娘肯继续疼他该多好,他不介意多个人来和他分享娘的爱,为什么娘却吝啬于再给他半分关注呢?吸吸鼻子,荣子钰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药粉,颤抖着手倒进了汤里。前世今生,荣子钰的选择皆是毒死宸王,保住现有的一切,即便保不住,他也不让给别人。看着摆在面前的汤,宸王抬眼,打量着荣子钰,轻叹一声,“你终究让我失望了。”
荣子钰心中一惊,努力控制着情绪,一副不明白宸王在说什么的样子,宸王一笑,当着他的面把碗砸了。“来人,给本王打断他的腿,扔出去!”
一声令下,一直候在门外的侍卫立刻进来两个,将还来不及反应的荣子钰拖走了。荣李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被宸王及时按住,轻声道:“他咎由自取,我儿不可仁慈。”
荣李有些挣扎,但到底没说什么,悬浮在一侧的晨晨看着他哥的表演,嘴角一抽,哎,这个戏精。荣子钰意图给宸王下毒,被宸王发现,给打断腿扔出去自生自灭的消息一经流传,立刻引来热议。有人觉得是宸王太无情了,才会逼得荣子钰不得不这么做,但多数人还是同情宸王的,一手养大的孩子竟半点不记恩,还要毒死她。这放在谁身上,谁都得气出个好歹来,也不知宸王这会有多难受。待听闻宸王气得病倒了的消息,众人皆是一叹,可怜哟,一向洒脱的宸王被个白眼狼气成什么样了。而备受同情的宸王此刻正在吃暖锅,乔旭吃得小脸一鼓一鼓的,荣李怕他吃得太多,撑着肚子,便让他慢点吃。一家人气氛轻松,分外和谐,不明内里的人却以为宸王府上愁云惨淡,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皇夫嫌弃荣子钰不中用,只是气得宸王生病算什么,把人弄死才算本事。既然荣子钰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那皇夫也不必留着他了,便吩咐内侍派人灭口。死撑着一口气没把皇夫供出来的荣子钰还等着看皇夫与宸王相争,宸王落败,凄惨落魄的下场呢,却不知杀机将至。某个夜晚,宸王府的地牢里多了两个人,正是内侍派去杀荣子钰的杀手,被早在荣子钰身边盯着的宸王侍卫拦截,活捉了。得知行动失败,人还被抓了后,内侍赶紧告诉皇夫,皇夫忍不住一拳打在内侍脸上,“没用的东西,办点小事也办不好!”
这一刻,皇夫意识到他中计了,什么一病不起全是假的,只怕宸王赶走荣子钰,打的便是守株待兔的主意。偏生自己沉不住气,自乱阵脚,让她抓到了把柄,实在可恶!但皇夫很快冷静下来,并不怕宸王借机发难,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又有贵君顶了罪名,没有足够的证据,宸王能奈他何?才这么想着,宸王便找上了门,说她进宫给母皇请安,顺路过来给皇夫行个礼。“……”皇夫捏紧手中的茶杯,什么行礼问安,只怕是来者不善啊!身着黑底金丝绣祥云纹样长袍,腰束碧玉带,用一根木簪束发的宸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随意拱拱手,只当是给皇夫行礼了。皇夫胸口一堵,张嘴想说宸王放肆,却见宸王一屁股坐了下来,示意伺候的宫人退下。宫人没动,等着皇夫的指示,皇夫运了运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屏退了左右。待殿内只剩下宸王和皇夫,宸王便开口了,“这个皇位,我争了,你们且管接招!”
“噗……”皇夫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么直接的吗?看着宸王的脸,皇夫气恼不已,“你放肆,陛下还好端端的坐在朝政殿内,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不怕触怒陛下吗?”
宸王好笑的道:“不是你逼我放肆的吗?六皇姐最近动作挺多的,城郊的别庄,西南的别院,也不知她一个人吃不吃得消。”
皇夫一愣,想着六公主的怪癖,意识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宸王。“三年前,东南边城官粮失窃一案,五年前,江北福城赈灾款吞没一案,还有很多,需要我一一例举吗?”
“你该不会以为我这段时间只顾着享天伦之乐了吧?”
宸王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眼面露慌乱的皇夫,微微一笑,转身便走。宸王走后,皇夫正在想破局之法,就被女帝的内侍请到她的寝殿议事了。瞧着他脸色惨白的样子,年逾七十的女帝笑了,“怎么,和小九相处得不愉快?”
皇夫抬眼,“她一向看不惯臣君,陛下又不是不知道。”
女帝摩挲着手里的小盒子,“你呀,朕早和你说过,小九不好糊弄,偏你当时年轻气盛,听不进劝,愣是惹了小九厌恶。”
“厌恶臣君的何止宸王一个,在这个皇宫里,有谁是真把臣君这个皇夫当回事的?”
皇夫一脸不平,半跪在女帝身侧,委屈道。许是气氛正好,许是实在憋不住了,皇夫终于问出心底的疑问,“陛下,他究竟去了哪,为何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