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虞家人识相离宫后,卫昭面上瞬间绽开笑容,甜甜喊道:“父皇,女儿就知道您最疼女儿了。”
几句甜甜的父皇下去,把康源帝叫得心情舒畅。但康源帝乐完,目光审视卫昭许久,起先说了一句:“昭儿,你今日来变化颇大。”
才幽幽道:“昭儿,虞长临是什么样的人,朕多少也有了解,但这两年你把虞长临宠成什么样子朕也看在眼里,所以此事,朕不追究,但此事要到如何程度你要考虑后果。”
卫昭一怔,随即颔首:“儿臣明白。”
但眼睫下的眸子,却暗沉沉的。等卫昭行礼离去,康源帝将太子卫言留了下来。卫昭可不觉得康源帝留下卫言是有什么好事,堂堂太子昨夜里去花船喝酒,虽然此事是她这个皇姐的怂恿,但她眼下去看虞长临才是正事,只能盼着自家皇弟自求多福了。一出宫,卫昭便换了一顶普通轿子去了十方狱。此时正值冬季,十方狱里比往日更加阴寒。虞长临虽然这两年被卫昭养的娇贵了一些,但这点阴寒还是不惧的。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卫昭会设计陷害他,明明她与他是上京城百姓最艳羡的夫妻。莫不是自己最近犯了错没发觉?但虞长临仔细的想了想,近日里只除了多和太子喝了几杯,其它的便再也没了。不知道他临走之前说的他与她之间便都算了,够不够伤心欲绝,能不能让昭儿看出他的绝望。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抬眸便瞧见了卫昭。卫昭站在牢房门前,隔着铁栅栏看他,目光幽幽。这目光前几日虞长临也瞧见过,昭儿前几日风寒生了一场大病,大病一好,便时常这么盯着他。他有时候被看的一愣,觉得昭儿变了许多,可试探几番,却发现昭儿确实是昭儿。他还直言问过:“昭儿,你近日里为何总这般盯着我看?”
那时昭儿便掀唇一笑,又是温和模样,她道:“长临这般好看,我近日里总觉得你要被人抢了去。”
他不以为意,觉得夫妻久了,昭儿有些危机感也是极好的,也笑了笑:“得昭儿一人足矣。”
那时卫昭也只是掀唇笑了笑。今日,虞长临再想起当日场景,突然察觉,那日昭儿的笑里,分明透露出了一种嘲讽。那几日夜里,他想和她亲热的时候,她说身体不适,他爱惜她的身体,便也就十分老实。直到前日里,她突然道:“长临,我阿弟近日里被责罚了,你去陪他饮上几杯吧。”
……再然后,他就进了这十方狱了。将这几日的事情理顺了之后,虞长临便开口了:“昭儿,你的计谋太拙劣了,我若是反抗,闹到圣上那里去,很快就会查明的。”
卫昭笑了,红唇潋滟,面如桃花。她勾唇:“可是长临,你不是把我此举当做胡闹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话里流露出的调笑让虞长临面上一红,内心里又觉得昭儿设计陷害他只是觉得成亲后太过无聊了?没想到,卫昭的下一句话,便直接在他脑海里炸裂开来,她轻声说:“虞长临,别那么单纯了,计谋虽然拙劣了些,但足够把你关进来了。”
她轻轻笑:“我只是想让你死,仅此而已。”
虞长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卫昭眼里的嘲讽,此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昭从始至终都没给他开玩笑,她不是和他胡闹,她是真的想让他死。他试图从卫昭眼里看到往日的爱意,可是一丝也无。虞长临心中已然惊涛骇浪,爱意,是何时没的?他掩下眸中惊疑,看着卫昭道:“长临何错之有?”
卫昭笑了笑:“需要理由吗?”
虞长临在心中猜测了半天,思量片刻问:“何时不喜欢我的?”
语气里竟被卫昭听出来了几分失落。卫昭面色一滞,突然有些记起来了从前。她重生后的这段日子,脑海中都是死前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听闻阿弟惨死,夫君当了皇上,还有下人私下给她送了阿弟临终前的信,信里的字确实都是阿弟的,还透着一股子委屈,他写——阿姐,虞长临辱朕,阿姐,你离开他好不好。再然后虞氏便来了,一碗毒药将她送回嫁给虞长临之后的两年,阿弟还活着,皇上还是父皇,可她看着虞长临,却爱不起来了。她倒是忘了,这两年正是她与虞长临情意正浓的时候,前世的这个时候,虞长临对她可真的好啊,她亦觉得虞长临是天下间最好的夫君。毕竟,虞长临性子纯直,不是拈花惹草之人,她看上他之前,他虽然十分冷淡,但虞长临与她成亲之后,卫昭才发现虞长临的性子对她是十分温和的,并且对她的小脾气十分纵容。她面色有些恍然,突然有些想不通,怎么一年后,阿弟登基为帝后,虞长临就变了呢?神情上越来越冰冷,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爱说话,甚至最后篡位杀妻?思及篡位杀妻,卫昭的面上突然变得狠厉,可那些事,他到底是做了。如今都让他进了十方狱,不按照计划走下去,难道要放任虞长临继续活着?让发生过的事再发生一遍?她绝不允许事情再次发生,毕竟现在的她,对虞长临好似没有多少喜欢了,只剩下了恨。想到这,卫昭冷笑出声:“本宫当初能因着你这脸去不顾脸面的喜欢你,也能因为看腻了,就不喜欢了。”
虞长临默了一瞬,道:“所以长临便该死吗?”
卫昭瞧着他,附身道:“你不死难道留着你日后夺我卫家江山?”
虞长临猛然抬头,他张嘴欲要解释:“我虽不是……”虞家子三字还未说完,便听见了卫昭的下句话:“而且你这脸本宫也看腻了,驸马之位是该换个人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按照虞长临往日对她的了解,会觉得这是卫昭故意气他说的话,可是看着面前陌生的卫昭,虞长临将这话当真了。他神色有些灰败,像是想起什么,猛然问道:“你看上柳言知了?可当年柳言知心悦你的时候,你并不喜他。”
全上京城里,容貌与他可以一比的,只有柳言知。而且,前些时日卫昭病了的时候,也是柳言知医治的。他眉眼一弯,语气阴森道:“可柳言知那个小白脸臣一只手就能赢他。”
民间有百姓杀妻只为再娶,只因大卫律法无故不得和离,那百姓又不舍得给相好的一个小妾的位置,可卫昭是天家女,完全可以与他闹大了和离。何至如此?卫昭听完虞长临的话,神色莫辨,语气也似笑非笑:“那又如何?寻常人可以喜新厌旧,本宫自然也可以换换口味。”
这话听在虞长临的耳中,便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眸中晦涩,被卫昭看了去,卫昭心中倒是升起来了久违的快意,但她不打算继续与他叙旧了,毕竟她带着重生前的记忆回来,有些旧事还真不太想记起。虞长临在那一言不发,眸中血色却越来越浓,再开口,声音却哑了:“那便祝殿下早日心想事成,殿下午夜梦回切勿往窗外看。”
他似真似假道:“毕竟当年是殿下先招惹的臣,臣如今不打算和殿下算了,做鬼也要守着殿下啊。”
卫昭瞧着他这番模样,哈哈一笑,便直接转身离去。宫装宽大的衣袖随着地牢里明灭的烛光,上下翻飞。有细风裹挟着冬日寒气从地牢暗窗里蛮横闯入,擦过卫昭的衣角,直直钻入了虞长临的心里,一瞬间,寒气便蔓延到四肢百骸。当日夜,十方狱起了一场大火,驸马虞长临,尸骨无存。人,竟然能烧的渣都不剩,倒真是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