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入秋以来,红枫便似烈火般绽放,如今走在山道上,火红树叶簇簇而落,如最艳丽的蝶,映着秋日高天格外美丽。骆清澜随手捞起一片落下的枫叶,放在鼻尖轻嗅。草木鲜香,格外心旷神怡。“不要乱闻。”
江笠冉轻轻拍下她的手,将那枫叶给夺了,“别是有虫子的。”
“才不会,我都仔细瞧着呢。”
骆清澜亲昵地揽住她,唇畔满是笑意。姑侄二人说说笑笑着上山,很快便来至半山腰处的宴席举办地。温泉水自山涧流淌而过,可清澈见底,围绕其两岸摆上雅宴,也是别有番风味。骆清澜去过那样多的雅集,竟也觉得新鲜。别家曲水流觞宴,都是要建了细细的水槽,环城一圈来送食物,这赵国公府府,却十分大气地直接用泉水来做宴。两岸座席隔着,说话间虽不方便,可喊来喊去的,却也热闹。一路欣赏着,骆清澜便被江笠冉带至了主人家面前。此次筹办宴席的是赵国公府大小姐,赵婉娴。这位大小姐素日里不外出,很少出席大宴,不想这一露面,便是干干脆脆地自己办了席面。“赵家小姐,可都安好?”
江笠冉笑着上前,携骆清澜前去拜见。她身份贵重,赵婉娴不敢怠慢,当即上前来拜,盈盈道:“郡主客气了,该是晚辈去见您的,却还要您主动来寻我,实在是我的疏忽。”
言罢,望向骆清澜时流露出几分轻快笑意:“这位便是侯府的嫡女千金吧?果然气派,周身还透出股灵秀之气,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呢。”
“赵小姐谬赞了。”
骆清澜回礼,对着这位赵小姐,心中也生出几分欢喜之心。赵婉娴为人玲珑剔透,话语说出来便让人十分舒服,江笠冉与骆清澜与她闲话几句,都觉很是轻松愉悦。只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在此时插进来:“哼,我还当是谁,霸着赵家不肯放,原来是你们姑侄二人。”
江笠冉与骆清澜一怔,同时望去,便看到老夫人凝着一张严肃的脸,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们。二人笑容落下来,心中虽不愿,却仍是上前将礼数做足。“母亲/祖母。”
“现在才来拜见,我看你们眼中是根本不将我放在心上的。”
老夫人不依不挠,当众训斥,“这些日子侯府出这么多事,也不见你们关心一两句,尤其是你!”
她瞪向骆清澜:“你妹妹遭了大罪,卧病在床,你却是不闻不问,可有半点长姐风范?”
长姐风范?骆清澜心中冷笑,她不去踩两句,没有将那病鼠扔回去,已然对骆筱筱的仁慈了。她垂着眸不语,让老夫人愈发恼怒。赵婉娴忙上前扶住她,语调轻快地笑着,想将这场面化解:“都是我的不是,本该四处去敬宾客的,可方才与骆小姐一时说得高兴,竟然将这件事忘记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你不必为她说话。”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赵婉娴推开,冷淡道,“她便是缺少教养,合该教训的,若你再帮她,更是助长她的气焰。”
“母亲慎言。”
江笠冉冷冰冰抬眸,“这可是在外头,您应当没有忘记来这里的目的。”
“我做事,还需要你教训?”
老夫人目光瞬间冷厉, “别忘了,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即便你现在是郡主,我也能教训你!”
这边动静渐渐闹大,不少人都围过来。唐萱宁站在人群里,知晓前因后果后,便上前想将老夫人劝走,可后者却根本不听劝。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那也是相当不登台面的,可老夫人这些时日受了太多骆清澜的窝囊气,急于在人前找回面子,都顾不上那些了。将拐杖一敲,她冷冷盯着骆清澜道:“过来,好好给老身道歉。”
骆清澜倏然抬眸,一双冰寒至极的眸中迸射出一股气压。老夫人有一瞬怔愣,可缓过神时,骆清澜已然收敛。身形单薄的少女缓慢上前,盈盈屈膝一拜:“既然祖母如此不愿见到我,我这便回去便是,还请祖母不要动怒。”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是她的错了?老夫人心中想着,愈发不满。还未再训斥,忽听人群里传出些声音:“骆老夫人,您也太蛮横了吧?我瞧着骆小姐乖巧的很,方才也没有做什么,你怎么揪着人家不放呢?”
“可不是,听说之前传言骆小姐病时,老夫人还想要将人赶走,怎么现在你府上二小姐病了,你就没有将人赶走的意思呢?”
“做人也不能太偏心,何况侯府有如今荣耀,都是因大房,怎么您都糊涂了?”
老夫人懵了。她如今这年纪,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尊称声“老太太”,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她又何曾知晓,这些时日白连鹏日日在茶楼说书,早已引得百姓都对她这位老夫人不满。结果老夫人不知收敛,还如此嚣张跋扈,自然是不受待见的。眼见着众人对她指责愈发不遮掩,她恼怒之余,却也觉颜面尽失。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指着众人,“你……你……”了半晌,愣是气得没再说出话来。狠瞪一眼骆清澜,她便拂袖转身,干干脆脆地走人了。事态发展至此,是骆清澜都未料想到的。直到赵婉娴来与她道歉,她才反应过来。“实在对不住,都是我招待不周,才闹出这么多事情。”
赵婉娴惭愧道,“方才确实是与骆小姐说得尽兴,以至于疏忽你家老夫人了,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访,只希望你们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不必了。”
骆清澜微微一笑,“此事不是赵小姐的错,想是我祖母近日心情不好,发泄一二罢了,我这做小辈的,被她骂骂两句也无妨,若当真让赵小姐放进心里去,才是我的不是。”
二人互相客套着,却愈发觉得合眼缘,推来推去的,最后反倒是变成她们二人以后私约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