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宁慌乱地看一眼南宣郡王,显然也明白眼下情况不妙。她起身来,瞪一眼骆清澜这个罪魁祸首,便扬起脑袋道:“我父王可不一样,他若沙场征战,定然能立即荡平四方,何况……骆清澜和千晟哥哥原便是娃娃亲,这做不得数的,不过是夫人间的玩笑话罢了,现在也没人能证明此事真假,谁知道究竟有没有婚约啊。”
她这话说来实在幼稚,不少人都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南宣郡王看她一眼,低声道:“不得在皇上面前无礼,坐下!”
“我不要!”
江岁宁从席间出来,向皇帝行礼:“皇上,请您为我和千晟哥哥赐婚,我与千晟哥哥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怎能因一纸根本不作数的娃娃亲就无法善终?”
皇帝揉一下眉心,沉沉看向了江千晟:“千晟,你有何看法?”
江千晟起身来,行礼后道:“儿臣与骆小姐婚约属实,已信物为证,至于郡主……儿臣幼时确实与她有几面之缘,可算不得青梅竹马,更没有两情相悦,儿臣不同意毁约。”
南宣郡王甩一下衣袖,目光沉沉施加着威压:“我儿有何处不好,让王爷不肯和阿宁订婚?”
“她自己做下什么事,郡王不清楚吗?”
江千晟冷淡道,“你认为她好,只管藏着,不要带到我面前来。”
“千晟哥哥……”江岁宁咬住唇瓣,不甘又委屈地看着他。江容轩眸光转动着,忽然站起身来笑着道:“皇兄,你何必说得如此不近人情,小郡主灵脱可爱,难道不讨喜吗?”
“既然讨你喜欢,不妨你求父皇,给你二人赐婚。”
江千晟冷淡道,“想来皇子身份,也不辱没了郡主。”
“我不要!”
江岁宁大声喊道,“谁要和那家伙成亲,他天天去青楼,就是个脏东西。”
江容轩眸中闪过阴鸷,不由自主地瞪了一眼江岁宁。他好心帮着说话,如今竟然还要被这女人骂?江岁宁索性吵嚷着任性道:“我只要嫁千晟哥哥,骆清澜不配和他有婚约,婚约就应该是我的!反正娃娃亲不作数。”
她这般姿态,自然让皇帝心中不满。江千晟清冷眉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他上前一步,行礼一拜道:“既然郡主和郡王因是娃娃亲而不肯死心,那便请父皇下旨,再度为我和骆小姐赐婚。”
“不行!皇上,你要给我和千晟哥哥赐婚!”
江岁宁也嚷道。“嘭!”
皇帝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火气终于涌上来:“一个个地要朕来赐婚,当朕是月老吗?”
他冷冷看着底下站着的人,哼出一声,直接甩袖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起身来恭送皇帝。皇后在路过骆清澜身侧时,安抚般地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在传达着某种信号。她毕竟是江千晟的养母,真要论起江千晟的婚事,皇帝也是要询问她的意见的,可如今她这举动看来,分明是更属意骆清澜的。众人揣度着皇后和皇帝的意思,在他们离开后,这席上便冷凝下来,已全无庆典的意味。南宣郡王冷冰冰地看向骆清澜,嘲弄道:“骆大小姐这招以退为进,做得还真是妙啊。”
骆清澜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我方才所说,都是真心话,便不知道王爷和郡主,所说有几分真,几分假了,若您有一日当真能替回我的父兄,我会很感激的,在王爷百年之后,我也会给您日日上香祷告。”
南宣郡王眯一眯眼:“你这是在诅咒本王?好大的胆子!”
“何处有诅咒?”
骆清澜似笑非笑,气势分毫不减,“众目睽睽,王爷可不要污蔑我才好。”
“告辞了。”
皇帝和皇后都已不在,她也没必要在此继续坐下来。“清澜……”江笠冉方开口,便见江千晟在她后走出去,便将话语都咽下,并未再多言。离开宴会场地,骆清澜望着暗下来的墨蓝天际,沉沉吐出了一口气。她略有些疲惫地揉一揉脸颊,神情也不再是强撑着的冷硬。自嘲一笑,她抬步向前走去,忽然听到江千晟在后唤她。“骆小姐。”
骆清澜脚步一顿,回眸看向走出来的人。江千晟缓步至她身侧,眸光凝视着她的眼,在留意到她深藏的不安后,眉梢不动声色地蹙起。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介意方才之事,南宣郡王再如何强势,也只是臣子,父皇最讨厌这类人,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何况……他自己罪行累累,京中已多有传言,怕是也不敢真的太过嚣张。”
骆清澜轻轻应一声,与他并肩走在夜色中。沉默一瞬,她忽然道:“实在对不住,因此事还牵连到王爷,当日你劝我不要来秋狩,可我还是来了此处……”“不必如此介怀,你当时也并未答应我,或是我唐突也未必。”
江千晟微微驻足,垂眸看向骆清澜,“只是我有疑问,方才你在殿中所说,是当真不在意这桩婚约,还是……是你的谋略?”
骆清澜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询问。说起这桩婚约,当初江千晟拿此来救她时,曾告诉她并不作数,只是救急之策,来日可随时取消。可今日……沉吟一下,她忍不住反问:“我想先问殿下,方才你……”一道不雅之音忽从不远处传来,让骆清澜将剩余的话全部咽下。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传来,似乎就在不远处。此时众人都去参加宴会,营地内正是空荡之时,这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骆清澜怔一下,不由自主看向江千晟,眸中闪烁出尴尬之色。显然,他也听到了,有些不自然地低咳一声:“走吧,先离开此处,我送骆小姐回营帐。”
骆清澜连忙摆手:“不、不必了,我自行回去既可,您……您先回去吧。”
她匆匆行礼走远,江千晟有心相送,可想到此时的尴尬,怕骆清澜心中不适应,便没有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