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的话,让夏洁看着何天的眼神也有点异样了。 夏洁很懂事,在父亲死后很快就主动接替了父亲在家庭里的角色,照顾着母亲,加上还要忙于学习,她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思去谈情说爱,所以虽然追求她的人很多,她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什么都不懂,女生污起来男生都得甘拜下风,她有个好闺蜜,就是污女中的格格巫,耳濡目染下,她对那方面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甚至她还看过某国的特产。 不过师父平常看起来不近女色啊。 想想何天平日里看她的眼神,温柔,但是眼神里没有欲望,更加没有淫邪。 难道....是我的魅力不够? 夏洁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小脸,眉头微蹙,最近工作熬夜太多,皮肤摸着就差了很多,再看看自己的手,露在外面的部分很明显比之前黑了不少。 何天打断了夏洁的思绪,说道:“夏洁,这是你第一次接触这种案件,待会多留意一下。如果看到一些人看起来很可怜,或者很无辜,你也要装作没看见。做这行的,演戏那是基本功,你别轻易被骗了。”
“对,小洁啊。要不你还是在外面守着吧。”
程浩接话道。 何天直接插话道:“程所,你就让她进去看看吧。这种事,一年下来都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事呢,她总不能每次都在外面守着吧。警察不是这么当的。”
夏洁感激地看了一眼何天,欣喜道:“谢谢师父!”
她对何天这个师父最满意的一点,就是何天虽然也会护着她,但是那种保护是适度的,尺度把握得让她感觉很舒服。 这起案子是市分局分派下来的,程所很重视,早早就安排了不少人手盯防。 到场后,程浩和在场的人确定信息后,一声令下,一群人先是把在外面望风的人给控制住了,然后才一窝蜂地涌进了大楼。 过了十几分钟,一批人就被压了下来,塞进开上来的警用囚车里。 “警察,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路过。”
“警察叔叔,我只是打工的。”
“我什么都没...” “别磨磨叽叽了,也别废话,都上车!”
何天拽着一个女人下来,女人手里拉着一个小女孩,夏洁跟在后面。 女人面相很憨厚,打扮得和普通入城务工的农村妇女差不多,边走边向何天求饶。 “警察同志,真的没我的事,我就是个打工的。”
“你不能抓我,我女儿才七岁,她那么小,我要是被你们抓进去了,她该怎么办啊。”
何天不为所动。 夏洁看着一直都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女孩,责备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打工也不能来这里啊,而且你还带着你女儿一起过来。”
见终于有人理她了,女人眼里闪过一些不易察觉的欣喜和狡黠,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我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干那些事情的,后来知道了,可是他们扣着我的工资和奖金,威胁我不准走。我也不想留在这里的,可是我要养活我的女儿,还有我老家一大堆人等着我养活,我实在,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我也知道让孩子来这种地方不好,但是我家里只有我和丈夫,我丈夫白天工地打工,晚上还要去做兼职当保安,哪来时间可以照顾孩子。总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太容易出事了。所以我就....” 女人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小女孩没有抬头,但是也跟着哭了起来,哭声听起来很是凄惨。 街边的路人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眼里都是同情,又是一个被现实重担压得快踹不过气的家庭。 夏洁恻隐之心动了,女人的话听着就很让人心酸,这样的家庭也太不容易了。 她语气松动了些,说话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不少:“放心吧,我们警察不会冤枉好人的。但是你现在必须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说明情况。如果调查结果证明你是无辜的,那我们自然就会放了你的。”
“不是啊,警察同志,你看我娃还这么小,我进去了,她怎么办啊?”
女人看了小女孩一眼,手上刚要用力,就被何天的手抓住了。 “松开!你不知道你这么大力捏疼孩子了吗?这不是你女儿吗?这年头当妈的都是这么当的?”
何天语气冰冷,眼神锐利地看着女人。 女人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她知道遇到硬茬子了。 但是她反应很迅速,羞愧之色爬上脸庞,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着急了...囡囡啊,让妈妈看看...看看你的手...” 女人边抹着泪边准备弯下腰。 何天伸手制止了她:“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你女儿我们会带回派出所照顾,你现在马上给我上车,不要在这里耽误我们的时间。”
不等女人回话,何天转头看着夏洁:“夏洁,你负责照顾好这个小女孩。”
女人脸色不变,依旧是那么凄楚,继续求饶道:“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就放了我吧,我女儿这么小,她没了我真的不行啊。警察妹妹,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帮我说说话好吗?”
“她就是一个新来的,放不放你我说了算。现在,我要求你闭嘴,上车,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何天黑着脸道。 女人像是被吓着了,腰一下子就弯了下来,看了夏洁两眼,还想说什么,何天直接把她拽上了警车。 不是那辆装满人的囚车,而是何天他们自己开来的车。 程所疑惑地看了何天一眼,何天背着后面的手竖起手指晃了晃,程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没有说话。 “夏洁,上车。”
夏洁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师父,干嘛不上那辆车?”
所里总共开了两辆警用囚车过来,她刚看了一眼,还有一辆没装满呢,师父既然觉得这个女人有嫌疑,那干嘛还要给她特殊待遇。 “这不是有小孩子在吗?那些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小孩子还是少和他们待在一起。这个年纪的孩子也离不开妈。”
何天解释了两句,然后低头对着车内的女人说道:“待会路上多安慰一下你女儿,不管大人有没有犯错,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女人脸露喜色,连连点头,夏洁把小孩送进来之后,她就一把小孩抱了起来,紧紧地抱住,过了一会,又开始啜泣。 何天没让夏洁开车,自己坐上了驾驶位,等夏洁系好安全带,踩动油门朝着八合里驶去。 车内哭泣声不断。 “行了,别哭了,到局里说明一下情况就好。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洁忍不住回头安慰了一句。 “我叫项翠花。”
夏洁的话没起到安慰的作用,女人夹杂着哭音回答了一句,然后就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擦着眼泪道:“警察妹妹,你人真好。你是不知道啊,我进城还不到三年,我就让人坑了好几回。 第一年的时候,我好好干了一年,结果连个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攒下,我站在河边都想跳下去,可是想到我女儿还那么小,我不敢死啊。 我还去工地搬过砖,那一块砖才能挣五分钱,我一天要搬几千块,我两个手都磨破了。本来想着能攒点钱,结果结账的时候工头扣了我一半,还说你带着你女儿,你女儿也算一半的饭钱。把我坑得呀。 要是让家里人知道我去那种地方打工,我就没有活路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其他地方都不要我啊....” 项翠花絮絮叨叨断断续续地说着,故事讲得很动人,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夏洁强忍着不接话,只是右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手臂上青筋清晰可见。 何天也没有打断她,一路上开车很无聊,有个人愿意讲故事,虽然这个故事不太精彩,但是聊胜于无。 他用眼角余光看了几次夏洁,夏洁都浑然不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何天板着脸,脚踩油门,警车加速朝着所里驶去。 ..... 何天刚把车停稳,一辆车就停在了他旁边。 李大为和孙前程从车上押着两个人下来,站在一旁的陈新城面沉如水,黑得可怕。 何天朝着一个辅警招了招手,让他帮着夏洁把项翠花带到审讯室。 项翠花死死地拉着夏洁,哀求道:“警察妹妹,我求求你了。待会你们肯定要联系我老公过来把我女儿带走,我女儿才七岁,我老公不会带孩子的,他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我女儿。待会我老公来了,你能让我见见他吗?”
夏洁虽然很同情,但还是拒绝道:“这我没法帮你,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和任何人通话。”
项翠花急得直跺脚:“哎呀把孩子交给他我真的不放心啊。要不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求求你了!”
“干什么呢!把手松开!”
辅警名字叫做周志刚,在八合里干了很久了,只是每次考编制的时候运气总是差了点,所以才没成民警。 他对项翠花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把项翠花押了进去。 何天看了一眼夏洁,说道:“夏洁,你带这个小女孩进去,先陪陪她,安抚一下她的情绪。但是,先不要联系她的家人。”
夏洁问为什么,何天靠在车门上,头也不回道:“待会我再和你说。记住我说的话,去吧。”
夏洁刚离开,陈新城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爆发了。 “李大为,你找死啊你!”
李大为一脸无辜道:“师父,我怎么了?”
陈新城暴怒道:“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是今天谁和我说,什么都听我的,有什么事情先和师父报告!出门的时候我是怎么给你交代的!我是不是告诉你,让你和孙前程过去只是先了解情况,遇到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你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
“想当英雄?想立功?想立功找别人当师父去啊!给我惹什么麻烦?!”
陈新城感觉自己胸都快要气炸了。 今天他接到线人通报,看到了他之前一直在追捕的两个劫匪,当时他所里有事要忙,就让李大为带着辅警孙前程两人先过去摸一下情况。 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遇到这两个劫匪,千万不要动手,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可是李大为到现场的时候,发现两个劫匪拉着行李箱要离开,直接就冲了上去,虽然最后成功抓捕了这两个劫匪,但是李大为在和劫匪搏斗的过程中,手被劫匪的小刀划了一道不浅的刀口。 陈新城看到李大为手上染着红色的绷带就觉得心烦! 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的李大为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没有反驳,任由陈新城的飞沫喷到自己的脸上也不去擦。 他自知自己是理亏,自从上次从夏洁嘴里得知陈新城的往事,他对自己的师父给与了更多的包容和理解,所以虽然被当着不少同事的面被骂得像个孙子一样,他也没有顶嘴的意思。 只是红透了的耳朵,何天一看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憋着气。 徒手和持刀悍匪搏斗,在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成功拿下,不说功劳,光是这个过程都让年轻人的荷尔蒙分泌加速。 手上受点小伤怎么了,这可是男人荣耀的印记。 回头给同期几个新人看看,准把一个个都羡慕得口水直流。 可是转头就被骂成这样,像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花冠雄鸡被泼了一盆冷水揪掉了尾羽,前后落差之大,心里难受憋气是可以理解的。 陈新城骂着骂着自己都觉得累了,愤怒都发泄出去了大半,双手叉着腰喘着气,看向李大为的眼神虽然还是有些严厉,但是已经比刚开始的柔和了许多。 他很意外,李大为居然没有顶嘴,也没有为自己辩护,这和他印象中的李大为完全不符。 看着一直站在原地低头不吭声的李大为,陈新城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绷带上血迹斑斑。 陈新城眼角瞄到了何天,犹豫了一会,丢了李大为朝着何天走了过去,附耳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头看了李大为一眼,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所里。 何天走向李大为,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傻站着了,你师父走了。去里面我给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你,何警官。”
“别谢我,谢你师父吧。是你师父让我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