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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是是非非何人定 悲苦中扶危救困(1 / 1)

话说一日已近傍晚,天边泛起缕缕晚霞,天色昏暗了下来,辛劳一天的东方凝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散工回府复命途中,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使他胸中撕裂般疼痛,眼前一片眩晕使他险些摔倒,一棵歪脖树支撑住了他。于是,东方凝疑靠着树干缓缓的坐了下来,整个脸颊与嘴唇毫无一点血色,豆大的汗珠从全身毛孔中渗出,呼吸愈加的艰难急促起来,他双手紧紧的捂着胸口,双目越发的模糊起来,深知死神离自己已是咫尺间。东方凝疑陡然想起已是年迈的师尊,勉强振作精神,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从胸前衣襟内摸出了一个青花小瓷瓶,另一只手艰难的将瓶口打开,动作迟缓的将瓶中仅有的一颗豌豆粒大小的米黄色丸药---凌雪凝神丸送入口中吞了下去,闭目养神片刻,面色红润起来,已是转危为安之势。正置调息养神的东方凝疑,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愈加激烈起来,定睛细观,与东方凝疑依偎着的歪脖树正面相对数十步的乃是一座荒废了的破寺庙,庙门半掩着,因此庙内经过被缓缓调养气息的东方凝疑看了个清楚明白!其间,两男三女在争吵着,从喋喋不休的舌战到大打出手的厮打声,完全不顾他们身旁老态龙钟的白发老翁苦苦相劝,与其言是劝倒不如说是求。看那老翁貌似八旬有余,他满头白发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步履蹒跚老泪纵横的纠缠在其间苦苦哀求,仪表形态甚为可怜。他像是成了庙内争吵着两男三女间的焦点,时而被他们推攘着;时而被他们指点着;时而还会被他们谩骂着。直至最后老翁被他们推倒在破庙的神像下,险些撞到石质的供桌角,若是撞上了老翁或许亦是解脱一世了。被摔疼的老翁在神像下嗟叹着,抽泣着,眼神浑浊的苦苦哀求起来。只见那两男三女完全不予理会,还是各掬其词互不相让的争吵着。其中,站在老翁左前方的是一个身着绫罗绸缎,油头肥脑上布满了浓重的络腮须,气势汹汹,膀大腰圆的富豪蛮狠粗暴的言道:“这老东西,俺养了许久,亦该换换主儿了,尔等亦是他之儿女,凭啥只赖俺一人身上!”

“是了!是了!些许年来,俺举家供这老东西吃喝拉撒睡,谁曾理会?俺夫虽为长房,此刻亦该换得尔二房养老行事,反正俺长房已做的仁至义尽了!”

一位头戴金钗翠环,穿戴奢侈,做派扭捏,身材干细,白脸藏奸的妇人用奸细的声调应和着。“哟!大嫂,此言差异!这老家伙前些年有气有力给尔等做过多少营生,想来不知为尔等赚了多少银钱,别当我等眼盲耳聪!加之,房屋田产尔长房定是拿了大头!而今老家伙老了,不中用了,没什么油头可赚了,往我二房推,尔长房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门儿都没有!”

一位衣着考究华丽,身材肥硕,气势刁蛮,言语刻薄的妇人吼道。此刻,一个锦衣华服,动作浮夸,身材单细,面皮白皙官吏装束的男子依附在刻薄妇人身后,文绉绉中带着奸佞的言道:“真真岂有此理?此老腐朽本该尔长房之事,与吾等二房无关,三妹尔言是与不是?不过三妹于归之前,此老朽没少疼汝,不然由三妹所养若何?”

“愧尔尚是读书之人,全不知礼义廉耻,俗语道‘嫁出得女,泼出的水’本姑娘已为外嫁,先前家中金银细软,房屋田产尽数归尔等兄弟所有,现如今老而无用,倒牵扯起我这外嫁姑娘,尔等弟兄羞于不羞?事已至此,此老汉或是扔,或是弃,本姑娘吸听尔等尊便!从今往后老汉生死与本姑娘无关,家中还有待哺儿郎,已是半日未进奶水,本姑娘去也!”

只见一位样貌普通,银簪玉镯,穿戴整齐个体,富贵人家装扮的年轻少妇欲夺门而出。不良富豪见状,携妻亦欲破门而出,恶狠狠的丢下一言道:“既然如此,甚好!老东西,俺夫妻已是仁至义尽,今后汝死生再不与俺夫妻有半点相干!”

奸吏见其哥嫂及妹子皆欲去时,他倒一脸奸邪的假慈悲对老翁言道:“唉!尔苟活此世倒亦受罪,就今日起吾将或早或晚来此一观,尔若那天赶赴幽冥,吾少不得为尔备一口薄棺,亦算尽得赤子之孝!”

奸吏之妇岂肯罢休,一把揪住奸吏领口怒吼道:“尔有银无处使怎得?还为此老不死置办棺木?上有长房,下有小姑,就尔可是孝子贤孙不成?”

奸吏俯首帖耳与其妻耳语片刻,奸吏之妇咧嘴笑而点首。却原来耳语的是:薄棺葬父 —— 奸吏既能赚的孝子美名,又能得来许多下属及同僚间随得份银,乃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孝少妇行至门首,见其次兄假做孝子的一番言表,她倒亦转首对着老翁双膝跪地道:“爹,今日儿跪地而拜,亦算报生养之恩,日后再无瓜葛,汝做人做鬼莫再寻我!”

言毕转身欲去。“儿啊!儿啊!儿等之母少亡,为父壮年无妻,儿等幼时丧母,那时节我等父子四人好不凄凉,仕顺儿当年八龄,途安儿才过六周,巧仙儿呀!儿尚不满三岁,加之国破家亡,为父携儿带女避祸到此,日间为父辛勤劳作,夜间为儿等缝洗衣衫,才得以将儿等养大,成家立室。而今,为父老而无用,儿等却绝情到连一寸安身立命之所亦不予为父呀?现将为父弃置这荒郊破庙之内,任为父自生自灭,儿等可还有半点为人良知?”

老翁泣不成声的哀嚎着。正置此时电闪雷鸣,风雨将至,不孝兄妹等五人皆推开老翁夺门而出时,与进庙避雨的东方凝疑撞了个正面。东方凝疑与他等轻施一礼相劝道:“诸位仁兄贤嫂,可否听在下一言,眼见风雨将至,汝等年迈之父又怎经得如此风寒冷遇?提及汝等小字,便知此老伯对汝等定是疼爱有加,仕顺,途安,定有盼其子一生仕途顺达,平安之意!巧仙,亦有愿其女美丽灵巧赛仙女的期盼。而今汝等老父年迈,汝等更应携父归家,为其颐养天年,才是人子之道!殊不知‘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之理?”

不良富豪一把将尚在沉珂之体的东方凝疑重重的推倒于地,蛮狠的对其吼道:“啊呸!哪来孬种,敢管大爷家事,活将不耐烦了?今日大爷不想要人性命,还不予大爷躲开”言毕携妻出了寺庙,上了带着华丽车厢的马车悠然自得而去。“哪里来之,哪里去之!本官家事是尔管得?尔还不退避三舍,免得本官治尔大不敬之罪!”

奸吏扶妻目无旁骛的出了寺庙,分别上了四台绿顶小轿扬长而去。不孝少妇惺惺作态,假做无奈之色言道:“两位兄长如此,奴家又有何法?唉!怪只怪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她摇摇头,大踏步的绝尘而去。天昏地暗中夹带着电闪雷鸣,给此情此景更添几分凄凉,仔细观老翁被岁月刻满皱纹的脸犹如枯树皮,就是黄口小儿亦会知其定是饱经风霜。沉寂片刻,暴雨倾盆而至,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老翁泪眼浑浊,目光呆滞的瘫坐在残壁断垣的寺庙院落中央,一动不动的任暴雨侵袭着。东方凝疑小心翼翼的将神情木讷的老翁扶进了破庙内,庙内虽破败不堪,阴湿潮冷,但倒还能遮风避雨,东方凝疑寻一堆积干柴枯草处,铺垫平整后将老翁安置其上,而后又用硫磺石相互击打在老翁身旁燃起一堆篝火,此刻庙外已是一片漆黑,暴雨渐小,但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老翁依旧神情木讷,犹如一具木雕瘫坐在干柴之上,褴褛的衣衫已被篝火烤干,东方凝疑为了与老翁一同取暖,与其紧紧的坐在一起,他不时的干咳着,不觉睡意朦胧。雨整整下了一夜,东方凝疑已悄然睡去,而老翁不发一言睁着双目只待天明,东方泛起红色时雨停了,天边已是鱼肚白的时分,老翁神情木讷,动作迟钝,步履蹒跚的出了寺庙,无意间他在一洼平静的雨水里看到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得龌龊之容,勾起了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触动心头,哽咽于喉,他朝着故土的方向跪地顿首而拜,此情此景就是铁石心肠亦会为之落泪。而后,他老态龙钟笨拙的起身,整了整衣襟,走到寺庙对面的歪脖树下,从腰间解下一条破布腰带,口中似念经般喃喃道:“吾以死谢君,望泉下贤君能谅,世事乖张,臣下实在难以苟且,只憾君托未成哪!”

几次颤颤巍巍的欲将腰带挂上树梢都不能成,最终跌倒在地,积压在其胸间的万般委屈此刻终于如排山倒海的喷发出来,如同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天那!而今吾竟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贤君哪贤君!君之所托,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哪!大事何时能成?何时能成哪?”

老翁的嚎啕大哭惊醒了熟睡的东方凝疑,睡眼朦胧中发现身边不见了老翁,他慌忙起身奔出庙门,发现老翁在歪脖树下哭声震天,举动酷似亡国遗臣在悲天悯人的宣泄。心中暗思:“老伯到底何许人也?莫不是二十几年前的流亡之臣?”

可是转念回想昨日他在儿女面前唯唯诺诺毫无半点臣风将骨得做派,倒觉又不像。他见老翁歪脖树下哭得凄厉,亦顾不得思索太多,匆匆来到老翁身边。不想老翁见东方凝疑前来相扶,慌张的拭干泪水,倒正颜厉色的对其言道:“尔是何许人也?弄疼老朽了,老朽自己起身便罢!”

他颤颤巍巍牵强的起身,边揉搓身上的泥污,边用浑浊的双目仔细的打量着东方凝疑的周身。“在下复姓东方,小字凝疑。方才手脚笨拙开罪老伯,望老伯海涵一二!”

东方凝疑向来完成恭敬的施礼致歉。打量东方凝疑一番后的老翁,反倒有些抖擞起精神来,故作横眉冷目,毫不客气的对东方凝疑言道:“尔身上可带干粮?予老朽些!汝若是欺世盗名之徒敬请自便!若不是就请为老朽日后拿个章程,干脆老朽日后由汝所养如何?”

东方凝疑温润谦和得从衣襟内摸出半包干粮递与老翁,不想老翁更加装腔作势起来,面含怒色的一把将东方凝疑手中的干粮推翻在地,轻藐的言道:“这点猫狗之食连塞牙缝亦不够,此处离集市尚不太远,有劳小哥为老朽置办些温热精致之食,不瞒小哥老朽已有三日未曾进食了!”

东方凝疑小心翼翼的将地上洁白的干粮布袋捡了起来,轻轻的将上面的泥土吹打干净后,和蔼的对老翁言道:“老伯,此刻天色尚早,怕是集市尚未开市,还请老伯先将就用些,待在下今日散工归来再与老伯办些精致的饭食如何?”

老翁听到东方凝疑欲去时,越发的无理取闹起来,他刻意的寻死觅活,时而要吊颈,时而要撞死,时而……层出不穷的死法都要在东方凝疑面前演练一遍,好在饥不果腹的垂暮之人片刻功夫,就已大汗淋漓,头晕目眩,动弹不得了。无力跌坐在地上的老翁,又开始如孩童般哭闹起来,与老翁拉扯片刻的东方凝疑,见不再混闹的老翁,他气喘吁吁的来其身旁,语重心长的相劝道:“老伯,小可绝非沽名钓誉之徒,言出必行!”

于是,东方凝疑单膝跪地,对天盟誓:“今后有小可在,便不会让老伯受冻挨饿,若有违此言黄沙盖面不得全尸!”

而后,东方凝疑满面凄凉中含着无奈接言道:“只是小可家中亦有年迈师尊需要奉养,市井之上与豪富之家做苦工赚些银钱,勉强与师尊糊口度日,若是上工晚了东家扣工钱事小,丢了营生吾等便都难以糊口。此干粮虽有些粗糙,但到底能充充饥肠,老伯将就进些,小可傍晚散工归来定于老伯办些精致饭食,老伯切勿再生轻生之念。”

只见老翁连连点头,顺从的接过半包干粮,随东方凝疑一起起身,将破庙暂做栖身之所。东方凝疑扶着老翁重新进了破庙,在破庙西厢的一处干燥处又收拾了一番,然后把干草铺垫的厚实平整到足以容纳一个人舒适的平躺下来,又将老翁安置其上,而后从神像脚下的供桌上寻到一个足以盛水的陶制器皿后,去了半刻后端来了清澈见底的泉水,放到老翁身旁道:“老伯先将就些,此泉清凉甘甜可解干渴之苦,眼见天色不早,小可实在不敢耽搁时辰,待小可散工归来,定于老伯待会精致饭食,老伯一夜未睡,想必甚是困乏,好歹饮食些,于此好生将息才是。”

他恭谨的向老翁施礼毕,匆忙而去。老翁见东方凝疑去后,他饥不择食的打开布袋,囫囵吞枣大口的吞咽着布袋内的食物,一时不慎鲠在喉间,身旁甘甜清泉为其解了性命之忧,再看布袋中空空如也,使劲将布袋的残渣抖了出来塞进口中,一星半点散落在衣衫上,干草上的残渣收拾进口中,生怕失落一点。的确,从他失去劳作能力那刻起,大半吃的如同猪狗之食,方才所食之物对他而言实在是人间美味,可仔细回想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此刻他多想再来半包定会细嚼慢咽仔细品尝的,虽没有吃饱喝足,但到底腹内不再饥肠辘辘般难过,伸伸懒腰倒头呼呼睡去。亦不知睡了多久,竟没有半点残梦,一阵烤肉的香气让他腹内火辣辣般的难过,使他清醒了过来,开目四处一看,庙外已是一片漆黑,身边暖烘烘的燃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只香气四溢的鸡腿,它被烤成了棕红色,火旁放着几块精致的糕饼,还有半坛香味诱人的加饭酒,真是让他垂涎欲滴。此时,东方凝疑抱着一堆柴禾走了进来,他见老翁盘膝而坐,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篝火架上烤熟了鸡腿,边往火中添了些干柴,边取下架鸡腿的小木棍递予了老翁手上,用柔和的语调言道:“已是一日过去,想来老伯定是饥渴难捱,小可备了些水酒食饭,老伯请用!”

老翁迫不及待的接过烤熟的鸡腿开始吃喝起来,完全没有理会到身边还有东方凝疑,半只鸡腿下肚的老翁这才抬眼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年轻人,只见此刻年轻人进的正是与自己晨起所食之物一般无二,乃是半块粗糙的豆饼,本欲继续下去,半只鸡腿却僵持在了嘴边,最后索性他把食了一半的糕饼、鸡腿和所剩无几的加饭酒一股脑的推到东方凝疑的面前:“老朽已酒足饭饱,所剩之物尔若不嫌亦进食些!”

东方凝疑仔细的用干净的荷叶将半只鸡腿包了起来,又重新把糕饼包好,把加饭酒的酒坛用木塞塞好放到阴凉处,温和的对老翁言道:“老伯,此明日还可食之,只怪小可囊中羞涩,委屈了老伯。加之,在这破败之地栖身,终非长久之计!小可还得为老伯寻一处容身之所,尚需一笔开销,今后吾等需拮据些,望老伯体恤!”

老翁闻言目含热泪,点首不语,只默默的为东方凝疑把柴草铺垫平整后,各自在篝火的烘烤下呼呼睡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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