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徐徐,仿佛一双双温柔的手抚摸着人们脸颊。如果是在海边度假,躺在柔软沙滩之上,吹着这样的风,实在惬意。可惜此时身处战场,清风之中裹挟着浓烈的火药味道,能嗅到的,只有阵阵苦涩。面对着困兽犹斗的三等战列舰,莴苣号船长再一起再次将指挥刀举高。他咬着嘴唇,宛如雕像一般站在原地。寒光闪处,只听一声高亢的命令:“Fire!”
紧接着,实习生吹响了急促的哨音。积累了少许经验的凌默,下意识用手指堵住了耳朵。“轰!轰!”
莴苣号的火炮甲板、露天甲板先后响起了整齐的炮声。炮弹划破气流,发出骇人的尖啸。“噗、噗……”只见战列舰勇猛号船腹下边,激起了阵阵雪白的水柱。海面下的情况人们不得而知,但一颗炮弹恰好打在了吃水线附近。黑洞洞的弹坑犹如张开的大嘴,开始“汩、汩”吞食海水。几分钟之内,这艘本来就身负重伤的大舰,便极不情愿的以一个十分难看的姿势歪向一边。它的露天甲板上,开始纷乱如麻,人头攒动。两艘小艇被抬到了船舷上,一些水兵蜂拥着向那里拥挤,还有更多的水兵则干脆抱着木桶、木板之类直接翻越栏杆,纵身一跃跳进海里。“准备救人吧,”年轻船长语气沉重,将指挥刀重重插回刀鞘。他扶着护栏,低下了头。这时,大副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这个金发青年的肩膀:“你做的没错,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多年战友相处,两人早已深刻理解彼此的心绪,什么样的动作背后代表着什么样的情绪,全都一目了然。船长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继而他又转身看向凌默,说道:“女士,一会儿恐怕需要您和护卫队出来帮忙了。”
“好的,没问题,”凌默望了望敌舰所在的方向。只见甲板上那两艘救生小艇已经不成样子——其中一艘着了火,另一艘竟在众人的争抢下,解体了。而在它巨大船体周围,已有不少人在水里向四面八方扑腾着。她咬咬牙,坚定的说道:“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安排!”
“那些落水的人由我们来搭救就好,我只需要您带人在船舷警戒,”船长双眼炯炯有神,“万一碰上死硬分子,就给他们一点警告。”
最后,他扶着凌默胳膊说:“不想杀人。我知道您的枪法很好,只要让他们放弃抵抗就行了。”
沉船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上很多。这边莴苣号才刚刚调转方向,他们的船头便已翻进海里,船艉高高翘起,露出了已被海水浸泡成黄褐色的船底。凌默看的真切,果然在水线以下还有几个巨大的破洞。不待仔细观察,这艘战列舰便开始了它最后的“航程”——如同过山车般,歪斜的船身一头扎进了大海深处。海面上,只留下了乌黑的水迹、破碎的残片,还有许多散乱无助的落水者。营救行动比预期的要顺利。事实证明,船长要求凌默等人警戒,只是出于谨慎行事,完全是有备无患。这些已经失去战舰的威思顿人,根本没做任何抵抗。面对莴苣号伸出的援手,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大副事后总结了一句:“兴许那些死硬分子都跟着船一块沉底了。”
时间不长,莴苣号的甲板上就上来了一大群衣衫褴褛、浑身湿漉漉的军人。水手长带着人喝令这些俘虏全部蹲成一个圆。他带着六名轮换休息的缆索组成员和凌默带着的护卫队员一道,全部分散站开,将他们围在中间。这些人中有的身上只穿了件海魂衫,有的制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甚至还有人只穿了一条裤衩,光着身子,衣服都找不着了。其中只有一个人,虽然也是浑身湿透,但除了赤着脚外,身上的衣着非常整齐。他身着深灰色大衣,袖口用金线绣着五角星和粗细不一的线条。“这是他们的船长?”
凌默端着手枪,靠在水手长身旁小声问道。“嗨,不是,”水手长歪着嘴答道,“船长怎么着也得是个校官吧。”
“那这是?”
“他就是个海军上尉。”
凌默又仔细看了一圈,这群俘虏之中,只有这名上尉一个军官而已。“一、二、三、四……”一个实习生站在楼梯上开始清点人数。“报告长官、女士,一共六十六人。”
“嗯,知道了,”水手长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向人群。只见他来到这名威思顿海军上尉面前,伸出粗壮的胳膊,像拎只鸡似得将那人揪了起来。“唉,你、你……”上尉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虽不配合,却无法抗拒。直到完全站起,水手长用两只大手摇晃了他肩膀两下,确定这个人不会再堆坐下去才肯放开。“你的职务是什么?”
水手长沉声问道。这名军官并没有看他,只是垂头丧气的小声答道:“传令官。”
“哟呵?”
水手长的大环眼转了两下,随即搂着上尉的肩膀走出队列,“走,跟我走。”
两人路过凌默身边的时候,水手长冲她挤了挤眼交代道:“女士,这里您先看一下,我去去就来。”
望着大汉的诡异神情,凌默只得点了点头。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像个糙汉,实际却十分的心细,今天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只见水手长带着上尉走进了船艉楼,在通道口转了个弯,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以外。时间不长,就看见两个实习生从那个地方出来,往不同方向跑去。又过了片刻,又见船长、大副从舰桥上大步流星走下来,也闪进了水手长他们进的通道。忽听脑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默一回头,又是张熟悉的面孔。“嗨,女士~”火炮指挥官冲她微笑的打着招呼,但却没有停下来,如一阵风似得走了过去。“唉,那什么……”凌默想问问情况。只见他一边走着,一边扬起手指了指艉楼方向,笑容可掬的拐进了同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