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便看见萎缩在椅子里裹着斗篷低头不语的岳汾,另一边王氏亲自奉茶给宣旨官,极尽妖媚之姿。王氏本来就有三分媚色,即便已徐娘半老,却是个风骚美丽的女子。至于宣旨官,哪个男人会拒绝美色的诱惑?除非有断袖之癖,或者是……太监。宣旨官笑眯眯的一手接过茶杯,另一手故作不经意的摩挲着王氏的手,挑逗的问:“你就是丞相大人的干女儿,王氏?”
“正是。民妇在丞相府里时,是夫人的贴身婢女。相爷和夫人念我一片孝心,故而赐了姓,认了干亲,又将我嫁给岳家。如今也算是吃穿不愁,膝下有女万事足。”
“如此甚好。可惜本官晚了几年,不然……呵呵,呵呵。”
宣旨官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手更加不规矩的越来越往上的摩挲。“大人说笑了,民妇哪里配得上你啊。”
王氏娇羞含笑,杏眸媚如丝,轻佻得像娼楼里的头牌。不对,头牌应该是年轻的,她算是妈妈级的。宣旨官越发笑得灿烂,更是毫不避忌的摸上王氏的胸前……“哎哟哟,一对老奶子有什么好摸的。大人的乐趣还真是广泛啊。”
岳秀姌嘲讽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王氏和宣旨官立即分开,瞠目结舌的看向她。王氏拿帕子捂住胸口,说:“你是鬼吗?走路都不带声响的,想吓死我啊。”
岳秀姌斜眼瞥她,回头问宣旨官,“这老女人一身的脏肉,你真有兴趣?”
“呸!岳秀姌,你说谁一身脏肉呢?”
王氏气得瞪眼,指着岳秀姌的鼻尖大骂:“你再敢污言一个字,老娘撕烂你这张臭嘴!”
“哼!”
岳秀姌冷笑,叉腰问道:“你敢吗?我可是皇上的龙卫,你有几个脑袋敢惹我,嗯?”
王氏顿时灭了气焰,又强装镇定的说:“谁知道你那身子是不是买来的,那牌子也许是偷来的也不一定。”
“偷?”
岳秀姌仰天大笑,扭头看向宣旨官,“敢问大人,龙卫令能仿造吗?能偷吗?”
宣旨官脸皮抽抽,他看出来了。这岳秀姌和王氏不对盘,而且一个靠山是丞相,一个靠山是皇帝,这让他夹在中间如何是好?“二位夫人,依本官来看,你们既然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
宣旨官劝和的话说出来,立即招来二人异口同声的厉喝:“谁跟她是一家人?”
宣旨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龙卫令不是假的,王氏以前来过丞相府“省亲”,他也见过的。如此……“二位夫人,既然无事吩咐,本官告退。”
惹不起,躲得起。宣旨官本想在澹府捞点好处再走,没想到遇到这一对冤家路窄的,真是晦气。看着宣旨官灰溜溜的领着护旨禁军走了,连个屁都没留下。岳秀姌满意的呵呵笑,扭头看向岳汾和王氏,挥挥手赶人,“你们两个脏人也别赖着不走,快点走吧,别脏了我的地方。”
“你……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你爹。”
岳汾气得脸色铁青。岳秀姌挑眉,饶有兴味的反问:“是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后爹?”
“胡闹!”
岳汾尖锐的嗓音吓了岳秀姌一跳。“哎哟我的妈呀。”
岳秀姌捂着胸口,同情的啧啧道:“后爹啊,你也真是娶妻不贤。我见过落富村李老歪的恶婆娘,那女人和岳家的于管家搞在一起。可人家把自己男人伺候得服服贴贴,至少李老歪还是个男人。可……你呢?”
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来,岳汾恨恨的瞪向王氏,气得磨牙。他一个好好的男人就被这混账婆子一刀给咔嚓成太监。可他再恨也奈何不了王氏,这女人是丞相的干女儿,是他们这十个人的总管。岳秀姌静静偷听岳汾内心的愤恨和无奈,更得知原来王氏是丞相派来醉花镇最大的“奸细头子”,而且那十个人都活着。“你们走吧。”
岳秀姌挥挥手,回头喊一声:“卫一,卫二,卫三,送岳二老爷和王夫人出去。”
“是。”
瞬间出现的三人,请二人比出“请”的手势。岳汾见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抬起屁股便走。他是被王氏逼着来的,全身疼得要命,此刻只想回家去躺着。王氏却惦记着“柳家宝藏”,想着柳家老宅没有发现宝藏,也许岳秀姌把宝藏移到这里来。如果她赖在这里不走,也许……“不,我要住下。”
王氏一屁股坐在刚刚宣旨官坐过的椅子上,说:“天色已晚,赶回家去已是深夜。与其冒着生命危险赶夜路,不如住在闺女家,等明日早晨再走也不迟。”
岳秀姌岂是不知王氏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她冷哼,给卫一使了个“杀”的眼色,转身便走去后院。前院里传来王氏和岳汾凄惨的怪叫声,后院里澹时寒和岳秀姌换好衣服,到后院门去迎接陶氏和澹家姐妹。陶氏被夫妻二人扶回院子,坐在暖暖的火炕上闷闷不乐。岳秀姌见状,半蹲在婆母面前,轻声问:“娘,何事惹你不高兴?难道织绣坊里有人说闲话吗?”
“不是。”
陶氏勉强笑笑,拍拍覆在手背上的小手,说:“见到老乡亲们很是高兴,只是大家说起以前的家,不免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我住着大房子,吃得好、睡得香、穿得暖,可终究觉得少些什么,不习惯。”
“娘是想念以前的小院吧。咱家那老院子还是你和公爹一起盖起来的呢。”
“哪儿啊。是寒儿的爷爷和他爹一起盖的,用了小半年的功夫呢。”
聊起以前住的地方,陶氏笑得像孩子吃到糖一样幸福。岳秀姌看向沉默不语的澹时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前她画的那套图纸,是有一个仿造澹家小院的,现在这府里有诸多改变,不知道澹时寒有没有加盖出那个仿造的院子。澹时寒走上前,扶起陶氏,说:“娘,跟我去一个地方。”
陶氏狐疑,“去哪儿?”
岳秀姌抿唇笑,对澹氏姐妹说:“你们也跟着去吧。回头若不愿意呆在那里,你们再回来。”
“是。嫂子。”
澹家姐妹答应着,没来及换件衣服,又跟着兄嫂陪母亲一起往西边的一处偏僻之地走去。西边是两姐妹居住的院子,一前一后,一墙之隔。最后有一个院子,与二姑娘澹歆茹的院子又隔着一个夹道。而那神秘小院的正门,正在夹道的北墙上。澹时寒和岳秀姌一路挽扶陶氏来到夹道,往西边走了一小段路,便来到两扇门前。“娘,你摸摸。”
澹时寒拉起陶氏的手往扇上的铜兽头摸去,说:“这是什么?”
陶氏瞪大空冥的眼睛,双手试探的摸着兽头,在兽头的额头有一个凹坑时,她顿时大笑,说:“这是咱家的门兽。”
“对。”
澹时寒也笑了。能见到母亲如此高兴,他亦满足。推开两扇门,澹时寒和岳秀姌扶着陶氏进去,后面澹家姐妹跟进来,忍不住传出一声惊叹。“哎哟,和咱们以前的家一模一样的。”
澹歆芝激动的拍手,拉住澹歆茹的手,指着西边的一间土坯房,说:“二妹快看,那是咱们的屋子。”
澹歆茹亦是激动的含泪,点头,“嗯,是咱们以前的家。”
听到背后两个闺女的欢呼声,陶氏知道儿子和儿媳为她做了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情。“孩子啊,谢谢你们思虑的如此周道。”
陶氏含泪握住儿子、儿媳的手,说:“这几日我总想着以前的家,怀念以前住的屋子。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会为我老太婆……”“娘,别哭。”
岳秀姌拿绢帕为婆母擦泪,“娘,你是个念旧的人。相公是个孝子,怎会不明白娘的心思。”
“孩子,谢谢你。”
陶氏扭头向着澹时寒,由衷的道谢。澹时寒勾唇浅笑,只低声说了句:“娘喜欢就好。”
“喜欢。很喜欢。”
陶氏高兴的大笑,又说:“走走走,带我去我以前的屋子里坐坐。”
“是。”
澹时寒和岳秀姌异口同声的答应着,一起扶着陶氏去了西边的屋子。那屋子被澹时寒布置得和以前一模一样,连茶具都仿得如同从未被毁坏过一般。只是“新”了点。陶氏坐在土炕上,仔细摸着茶杯上的凹凸花纹,惊讶的说:“咦,这杯子难道是我以前用的?”
“娘,这是新的。”
澹歆芝嘴快,走来拿起一个杯子,说:“定是大哥故意找人烧造的。”
“娘,这屋子里的东西和你以前的东西像双生子似的。”
澹歆茹笑着走来,手里拿着一碟桃酥,“娘,来吃点心。”
“你们也吃点吧。我还不饿。”
陶氏心满意足的笑了。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自己熟悉的家,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