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怎么带着三分火气呢?难道他媳妇被谁惹恼了?澹时寒伸头往窗外望望,黑漆漆的院子仅有一个灯笼在照亮,可惜却看到小妻子的身影。“娘,我能进去吗?外面好冷。”
岳秀姌耐住性子又问一次,语气比刚才还要生硬。陶氏大声搭腔,“行啊。进来吧。”
澹时寒清咳一声,就听到屋子外面岳秀姌气呼呼的大吼:“听到没有,你主子准许放行啦。”
“夫人,请。”
“你们端进去。”
岳秀姌傲娇的命令完,转身又走了。屋子里,澹时寒看到三个暗卫面如菜色,一个端着大铜锅进来,另两个抬着一个炭炉进来。澹时寒好奇,问:“天气寒,吃火锅的确不错。亏她能想出这个来。”
陶氏闻到香气,忍不住咽口水,说:“这香味的确好,不知道吃进嘴里是个什么味道。”
“姌儿以前不爱吃肉食的,近日来因为吃辇食多了,珠圆玉润的。”
想到夜里被子下摸到的软绵绵,澹时寒心情愉悦,想着一会儿再哄小妻子多吃一些。“相公,你又胡说什么呢。”
两道凌厉的视线盯着澹时寒立即闭紧嘴巴。小妻子生气呢,千万不能惹她。岳秀姌领着几个婢女捧着托盘进来,托盘上各种各样的时蔬和野菜。又命人搬进来一个小桌子,将各色肉、菜全放在小桌子上。“娘,你看看他,没个正经的。”
岳秀姌来扶陶氏下炕,坐到离大铜锅远一些的地方,说:“娘,今晚我陪你睡在这里,好不好?”
陶氏撇撇嘴角,问:“你舍得让你男人独守空房?不怕夜里有狐媚子钻进他被窝里,挤走你的地方?”
“哼,我才不怕呢。”
岳秀姌傲气十足的扬扬小脸,斜睇男人一眼。扶着陶氏坐下,才继续道:“娘,若他敢三妻四妾的往府里娶,我立即休夫再嫁,天底下两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俊美多才的美男子一抓一大把呢。”
陶氏黑了脸,训道:“胡说,天底下有哪家的儿子能与寒儿相比?你嫁了好男人,还敢嫌弃?”
“哎哟哟,娘的心里只有相公,没有我。”
岳秀姌噘着小嘴,抱住陶氏的胳膊撒娇,“娘,你重男轻女。”
“嗬,我就偏心儿子,如何?”
陶氏笑着与她打趣,又故意拿起婆婆的款儿,说:“以后不准欺负我寒儿,他是咱家的顶梁柱,一家之主。”
岳秀姌乖顺的颌首,恭敬道:“娘教训得是,媳妇谨遵娘的教诲。从今以后以夫为天,持家有道,定不会让娘失望。”
“如此甚好。”
陶氏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感叹:“果然多吃辇最养人,这细皮嫩肉的,怪不得寒儿心肝肉的疼着。连我这老太婆摸着也高兴啊。”
“娘,你也来打趣我。”
岳秀姌羞臊得捂脸,又气又恼,瞪向抿唇浅笑的澹时寒,“都是你害的,我只找你算账。”
澹时寒讪讪,来到她身边坐下,说:“好。等回房后,你要如何算账都依你。”
“别胡说,两个妹子还在呢。”
岳秀姌轻打他胳膊,眼神示意外屋里的二位小姑子。小姑娘们虽然已习惯兄嫂恩爱不拘小节的样子,可是听到兄长满口的“胡话”,也忍不住害臊的躲在外间不敢入内。澹时寒立即沉默不语,悄悄捏下岳秀姌的腰侧。岳秀姌轻哼一声,招招手,说:“你们也进来一起吃吧。”
澹歆芝和澹歆茹这才慢慢走进来,先福了礼,才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等下霍猛和英子带南儿一起过来。我还叫了任管家,让他们在外屋的地上架个炉子,也用大铜锅涮肉吃。”
岳秀姌站起身去外面瞧瞧,不知道霍猛和英子什么时候带南儿从私塾回来。“霍猛和英子去私塾接南儿?”
澹时寒来到岳秀姌身边,一同望向院子门口。岳秀姌轻“嗯”一声,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其实她站在屋外也能听到陶氏和澹时寒的心声。话里的意思是用耳朵偷听,其实她是用心来偷听的。澹时寒挑眉,笑问:“然后呢?”
“我立刻派卫一等人去暗中监视。”
岳秀姌有点不好意思,她口口声声说相信霍猛和英子的为人,其实还是不放心的。澹时寒沉默不语,将她搂入怀里。只要知道她还有防人之心就好,至少连他也信任霍猛和英子的为人。“人心隔肚皮,以后要多加小心为妙。”
岳秀姌突然冒出一句话,澹时寒亦有同感。丞相的野心一日不清除,他们都别想过清静日子。岳秀姌微仰头看向男人,说:“今日英子提醒我要不要打开宝藏的匣子,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心里觉得苦涩。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信错人。“看来要暗中监视英子和霍猛。”
澹时寒幽长的叹气,“此事不要惊动龙卫。我会派人暗中监视。”
“好。”
夫妻同心,她相信澹时寒。如果连睡在枕边的人都要防着,她不如把柳家宝藏重新埋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然后一走了之。天下之在,她可以离开这个国家,甚至漂洋过海去地球的另一边。夫妻俩思绪并没有飘远多久,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奶声奶气的童音。“娘,爹爹,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啊。”
夫妻二人快速交换一个眼神,立即迎了出去。英子抱着南儿,霍猛跟在后面,二人的脸色皆是阴沉沉的。岳秀姌心头一跳,将澹南几乎用抢的,从英子怀里抱过来。确认小包子安然无事,暗暗松气,又看向英子和霍猛。“出了什么事?”
英子回头看向霍猛,而霍猛却看向澹时寒。澹时寒始终不语,狭长的眸子闪动灼亮的光。霍猛和英子突然跪下来,“一、二、三”磕了头,二人挺直腰板,跪在地上垂睑。英子说:“大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出卖了你。”
霍猛双手握成拳头,说:“不,是我的错。请主子责罚。”
澹时寒和岳秀姌没有出声,让随后赶来的任管家抱着澹南进去交给陶氏和澹家姐妹。院子里暗卫出现,澹时寒命他们留下保护家人。而夫妻二人也领着霍猛和英子去了旁边的一处未布置的小院子。这里原本是用来当库房的,因为没有多少家当可存放,所以空置不用。来到院子,霍猛和英子重新跪下,面容悲凄。岳秀姌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澹时寒则负手而立。“说吧,你们受谁的指使来认错?”
岳秀姌到底沉不住气,她不想用偷听心声的法子来探知,想从英子和霍猛的嘴里听到真话。霍猛垂首,抱拳,说:“澹府里有王氏的眼线,早在醉花山庄收买死契奴才的时候已有意安排。醉花山庄的眼线全部掌握在我义父的手里,所以刚刚主子和老夫人在屋子里的闲聊,已有人传给我。”
岳秀姌淡定的直视霍猛,“然后呢?”
霍猛抬头,一脸的悲苦,“不管义父当年是谁的属下,我只知道义父临终前的遗命,保护柳家宝藏,保护凤大小姐,并且将他统领的龙卫交给我。”
“我娘早就死了。”
岳秀姌冰冷的语气让霍猛痛苦的垂下头。“大小姐,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早已在义父的墓前发过誓,我的命是大小姐的,决不会背叛大小姐。”
“所以呢?”
岳秀姌没有被感动,依然淡定的直视霍猛。霍猛抬起头,对上岳秀姌熠熠发亮的眼睛,“大小姐,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立即给你。”
“不必。”
岳秀姌断然拒绝,转头看向沉默的英子,“你呢,你有多少事瞒着我?”
英子擦擦眼泪,看向岳秀姌,“大小姐,爹爹告诉过我,若有一日他死了,我一定要守在大小姐身边,直到任三伯来找大小姐。”
“任三伯?”
岳秀姌惊讶,这与任三伯又有什么关系。正狐疑的时候,任三伯推开院门,转身阖了院门才慢慢走近。颤颤微微的跪下来,拱手道:“大小姐,姑爷,请你们放宽心。不论是英子,还是霍猛,他们都是我一手安排的。”
“任三伯,难道你是程统,或者是赵六?”
澹时寒突然开口问,冷戾的视线在任三伯脸上探寻。任三伯笑说:“那两个老不死的,此刻隐身在丞相的眼皮底下。多少年啦,他们还不死心,非要得到丞相的宝贝不可。”
岳秀姌和澹时寒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弯弯绕绕的关系?信任,在此刻极其脆弱,她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任三伯看看身边的霍猛和英子,说:“你们也别瞒着,快说出来吧。”
霍猛和英子答应一声。英子说:“大小姐,我其实是大小姐奶娘的女儿。我娘死后,义父看我可怜,便将我带离岳家,隐居山野。”
霍猛抱拳,禀告:“我虽然是柳忠的儿子,但是义父霍风是龙卫,是皇上安插在丞相身边的人。”
“可你终究是柳忠的儿子。”
岳秀姌叹然,有些小介意。霍猛不再作声,他也痛恨自己的身世。可生身父母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唯有不走柳忠那条不归路,做个端端正正的好人。似乎一切真相大白,可岳秀姌却犯了难。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相信英子和霍猛,甚至连任三伯也……“大小姐,你还是看看柳老太爷留下的宝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