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亲迎礼的流程。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周府,与周良、周夫人和周家兄弟商量好流程。入夜时分,又有陆府遣来一位“十全妇人”来铺床,整理新房。所谓十全妇人,便是双方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孙儿满堂,夫妻和睦、白首到老也不可或缺。岳秀姌全程看着“十全妇人”把象征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莲子、红枣子铺到被子里,又压上很多元宝形状的金银锞子。“杨大娘辛苦了。”
周夫人送上红包,又命人包了些点心给杨大娘带回去。杨大娘高高兴兴的收了,又向周夫人道喜,才由周府的人送回陆府去。岳秀姌看看新房布置得很漂亮,长长舒气,说:“婶娘,我也该回啦。明日天亮前我会过来。”
“我送你。”
周夫人与岳秀姌挽着手往前院走,恰巧遇到送宾客回来的周良。周良实在不忍心让侄女辛苦,便留岳秀姌住在客院。澹时寒知晓后,连夜赶来周府与岳秀姌作伴,怕她住在别人家里不舒服。好在有自己的男人陪着,再加上白天奔波辛苦,这一夜岳秀姌在他怀里睡得极其安稳。翌日,天蒙蒙亮之时,周宅里便喧闹起来。岳秀姌和澹时寒也穿戴洗梳整齐,手牵手来到前院的大堂,周良和周夫人已经坐在大堂里等着。方睿武眨眨困顿的眼睛,咕哝:“我以后可不要举行成亲礼,怪累的。”
“噗!你娶个野人住山里,肯定没人逼你办婚礼。”
岳秀姌打趣他,和澹时寒一同进来,向周良和周夫人行礼问早安。周良和周夫人颔首。今日,赞礼是胡杨,执事是霍猛。少时,周子世身穿飞龙祥云大红圆领长袍,头戴乌纱,端步进门。胡杨声音洪亮,唱道:“请周大人,周大公子移步祠堂,告于宗庙。”
周良起身,整整衣冠,与澹时寒、岳秀姌、方睿武等人揖礼,便领着周子世去了祠堂。周家祠堂。周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周子世立于门口左侧,面朝东方,神情严肃。胡杨站于供桌香案另一侧,唱道:“鞠躬!”
周子世腰微弯,垂首。胡杨继续唱道:“拜——!”
周子世俯身行拜礼。胡杨声音拉长,唱道:“兴——!”
周子世起身,躬身垂首。“拜——!”
……“兴——!”
“平身!”
周子世直起腰板,昂起头目视前方。霍猛为执事,端来一盏酒送到周子世手中。周子世将杯中酒洒向地面,以祭先祖之恩,祈祷先祖之庇佑。然后饮尽余下的半杯酒。霍猛取走酒杯,引周子世来到周良面前,听父亲训话。周良端坐于椅上,神情严肃的说:“厘尔内治,往求尔匹。”
周子世回道:“敢不奉命。”
如刚刚祭拜先祖那样,胡杨唱:“鞠躬,拜,兴,拜,兴,平身。”
周子世向父亲行礼,后由霍猛引路,回到前院与媒人岳秀姌会合。“都好啦?”
岳秀姌看看周子世,又看看霍猛。“可以接新娘去了。”
霍猛面皮动动,实在笑不出来。岳秀姌也懒得理他会不会笑,转身与澹时寒叮嘱两句,兴高采烈的大喊一声:“接新娘去喽!”
明锣开路,二个打扮喜庆的小厮提着灯笼,后面跟着二十个漂亮的花童,手里提着柳条编的花篮,里面是大红色的花瓣。周子世骑在马背上,后面是八抬花轿,再后面是亲迎礼的聘礼,共十六抬。在醉花镇街市上绕了两个来回,缓缓往陆府行去。————当亲迎队伍从周府出发的时候,陆家人也没闲着。清晨起来,陆三珍是被自己两个已出嫁的姐姐吼起来。她睡梦中被折腾来折腾去,才不管那些奇怪的妇人们在她脸上涂抹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她只闭上眼睛继续半梦半醒。直到院门上的老婆子们高高兴兴的跑进来,说新姑爷到了。陆大姐和陆二姐,以及还未出阁的陆四妹、陆五妹急火火的又推又拉,把陆三珍带到床上坐好。亲迎队伍到了,由陆易风引领着进到大门内稍候。陆之富、陆夫人一起进入祠堂。陆之富领跪,向陆家祖宗禀告,道:“陆家四世孙富之三女,将以今日归于周氏嫡子,不胜感怆。”
叩首,揖礼后,陆之富和陆夫人来到二门上亲自迎接。岳秀姌上前福礼,拜贺:“给陆外员道喜!给陆夫人道喜!”
“同喜同喜!”
陆家夫妻合不拢嘴。尤其看到新郎倌貌胜潘安、儒雅不骄,更是喜不自禁。新郎倌周子世见岳父母,相互作揖行礼后,按照主婚人从门右侧入,新郎倌等人从门右侧入的原则,岳秀姌跟着周子世一起从门的左侧进到内院。执事霍猛将一对捆住翅膀和爪子的大雁放到厅中的桌上,又有十六抬聘礼在桌前摆放整齐。周子世揖礼,道:“子世受命於父,以兹嘉礼,恭听成命。”
陆之富肃然道:“陆某固愿从命。”
赞礼胡杨立于厅中,唱道:“鞠躬!”
周子世躬身,垂首。胡杨洪亮的嗓音唱:“拜!”
周子世俯身行礼。胡杨继续唱:“兴!”
周子世直起腰板。“拜——!”
……“兴——!”
……“平身。”
周子世站起来,胡杨拱手揖礼,引领周子世离开。片刻之后,婢女翠儿扶着新娘陆三珍步入厅中,来到陆之富和陆夫人面前。嫁女,嫁女,嫁出去的闺女便是泼出去的水。养了十六年,今日终于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媳妇,真真是舍不得呢。陆之富强忍着泪水,眼眶红红的。陆夫人即便高兴,可也忍不住悄悄落泪。胡杨进来,如刚刚周子世叩拜陆家夫妻那样,同样唱喊:“拜,兴。拜,兴。拜,兴。”
“平身。”
陆三珍四拜父母,叩谢生养之恩。她是五姐妹中让父母最不省心的女儿,也是父母爱得心疼、恨得咬牙的浑丫头。如今真的要离开家,嫁去一个新的家庭,和一个男人相知相守、生儿育女,陆三珍有些怅然若失。陆之富深深吸气,让自己混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语带哽咽的告戒三女儿:“往之尔家,无忘肃恭。”
陆夫人亦是语重心长的告戒道:“儿啊。夙夜以思,无有违命。”
陆三珍泪如雨下,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含泪看着父亲苍老的白发,看着母亲日渐衰老的容颜,心犹如滴血般的疼。“三小姐。”
胡杨低声提醒。陆三珍用力吸吸鼻子,向父母福了福,嗓音微颤,“女珍儿虽不敏,敢不从命。”
“好孩子。”
陆夫人失声哽咽,心如刀绞。胡杨暗暗叹声,思忖他以后千万不能生闺女。这哪里是嫁女儿,简直是生离死别啊。想归想,正事没完呢。胡杨静静心神,洪亮的声音唱道:“拜!”
陆三珍擦擦泪珠,由翠儿扶着拜了下去。胡杨又唱道:“兴!”
陆三珍哽咽出声,慢慢直起身来。“拜!”
……“兴!”
……“拜——!”
“兴——!”
……四次行拜礼后,翠儿扶起新娘陆三珍,慢慢转身往屋门口走去。这也代表她踏入另一个人生,成为别人的妻子。“儿啊。”
陆夫人痛苦的喊了一声。陆三珍回头眺望站在屋门口年迈的父母。“爹、娘,我会好好的过日子。你们也要好好保重啊。”
“嗳。你要好好的孝敬公婆,相夫教子。”
陆之富挥手叮咛,远远看着三女儿戴上红盖头,被侍女翠儿扶着进到二门,再由陆易风背着三姐姐“走出”家门,坐上大红花轿。府门外人声鼎沸,锣鼓喧天,长长的迎亲队伍再次弯弯绕绕过醉花镇的街市,往衙门后面的周宅而去。被岳秀姌设计安排的二十个花童一路挥洒着大红花瓣,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满街飘香。